沉默。
土地裂開,如同被灼燒的皮膚突然撕裂,一團扭曲的黑色血肉破土而出。
第一只孵化的生物掙脫泥土,從粘稠的孵化漿中爬起。
它的身形如同巨大的甲蟲,卻擁有著類人的骨架,透明的皮膚下無數血管蠕動,
扭曲成一張模糊的面孔,像是某個在痛苦中被碾碎的人,拼命想要發出求救的吶喊。
第二滴“雨”落下。
更多的生命從大地的裂隙間誕生。
它們有的像人,卻沒有臉,光滑的皮膚如蠟像般死寂;
有的像畸形的蟲,拖著巨大的尾部蠕動,口器中吐出的不是嘶鳴,而是人類的哭泣聲;
有的仍然保留著某種人類特征,血肉與甲殼交錯,臉龐殘留著絕望的表情,
像是某個未能徹底死去的幽魂,被迫活在這副可怖的軀殼之中。
那是人類,曾經的人類。
被吞噬、被改造、被重新塑造。
唐清影閉上眼睛。
她已經習慣了。
可她依舊無法接受。
她聽見了士兵的怒吼,聽見了炮火的轟鳴,聽見了怪物撕裂血肉的聲音。
她已經分不清,世界上的尖叫,到底是幸存者的,還是怪物的了。
——然后,她抬頭看向堡壘的最高處。
沈清河站在那里。
他依然站在那里。
左手握劍,右手負后,目光始終望向遠方。
風吹起他的衣擺,戰火的余光映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神情顯得漫不經心,甚至有些慵懶。
可唐清影知道,他的手指從未松開劍柄,他的每一寸肌肉都保持著高度的緊繃。
他從未放松警惕。
“清河……”她低聲喚道。
沈清河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怎么?”他的聲音淡然。
唐清影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什么。”
她不敢問,這個世界,真的還有希望嗎?
她害怕他的答案。
可她知道——只要沈清河還站在那里,只要堡壘還沒有徹底坍塌,她就必須繼續活下去。
就算,這只是無意義的掙扎。
蟲卵的心跳,愈發沉重。
紅色的光在蟲卵深處明滅不定,像是某種龐然大物即將破繭而出。
夜幕降臨,陰影席卷了天空,血色胎膜之下,那巨大的身影已經蠕動了起來。
唐清影深吸了一口氣,喉嚨發緊。
她無法阻止它。
人類無法阻止它。
但她仍然握緊了劍。
因為沈清河站在那里。
因為他們仍然活著。
因為就算是無意義的掙扎,他們也絕不能放棄——
直到最后一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