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蘆鹽磚壓制廠,一座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木質建筑,打開門的瞬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廠區內體感溫度最少接近30度,熱得就像一座巨大的蒸籠。
因為鹽磚的制作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木炭烘焙,壓制成形,為了絕對的脫水也只能選擇在室內完成,工廠兩側排滿了木炭烤爐,烘焙鹽磚用的模具連接著屋頂的滑輪,工人吃力地將模具拉進拉出,一排接著一排。
韓不平沒有說謊,這樣的工作環境根本不是一般人類可以承受的。為了避免這些工人的汗液污染鹽磚,他們必須全身著衣,包頭包面包手,唯一降溫的方式是工廠中央放置的大水缸,實在太熱了他們可以搖上一勺從頭淋到腳,休息到不滴水了,再回去工作。
這堪比桑拿房的工作環境,三百來號工友卻是要一干一整天,像現在趕工的時候,甚至還要加班到深夜。稍顯安慰的是,這里的工錢是外面工人的兩倍,而且一天包三餐。
似乎因為林川到來可以休息的關系,站成五排的工人拉下了自己的面巾,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各位,都轉鹽運使的魏大人你們都見過了,而這位是來自京師的方大人,知道大家辛苦,特地前來看望大家,大家快問好吧!”韓不平帶頭介紹著。
“方大人貴安!”眾工友紛紛鞠躬行禮,雖然聲音顯得疲憊,但臉上的笑容就沒受過。
“情況是這樣的,近日聽聞諸位趕工辛苦,魏大人說了,一定要好好獎賞大家,現在分發賞錢,把手都伸出來。”林川說完,轉身就摸向了魏長興腰后的錢袋子。
“你干什么?我什么時候說要賞他們來著?”魏長興小聲掙扎著。
“別那么小氣,你在弈伶居隨便喝瓶酒都夠他們吃幾天飯的了。”林川全沒把魏長興的反抗放在眼里,一把奪過了他的錢袋子,里面還有大概幾百文零錢,加上林川自己準備的錢袋,一手一個拋給了于謙和鐘興。
兩人一前一后,開始了分發,每人五文,已經近乎等于一天的工錢,每個人都高興得伸手去接。
而林川也交代過兩人,仔細觀察他們的手掌,找出那個斷指的舉報者。
“你的手?沒有小拇指?”在發了不過二十來人,于謙立刻發現了不對,神色凝重起來。
“不瞞大人說,這是壓磚時不小心斷掉的,在我們這是常事,不打緊。”年近四旬的工人大叔咧嘴笑道。
“你們這里斷指很普遍嗎?”林川詢問地看向了韓不平。
“實不相瞞大人,鹽廠干燥炎熱,工人時間長了容易慌神,受傷也是在所難免,不過您放心,我們一直有好生照顧受傷的工人,實在不適合鹽廠工作了也會轉去別的崗位,讓大家都有飯吃。”
“你們還有多少人有傷的?舉起手來,可多拿五文賞錢。”林川一聲吆喝,一時間工人里都炸開了鍋,個個慌張地開始展示自己的傷口,光是斷指之人就有十二個,還有各種燙傷,腰傷,有個不要臉的甚至要脫褲子給大人展示自己因公所得的痔瘡。
場面一下變得有些混亂起來,而就在眾人紛紛討要賞錢時,林川注意到了一位包裹著頭巾,身體干瘦的男子,他的右手手掌上包裹著布條,背面滲透著點點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