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李知圓輕手輕腳,回到病房,秦朝陽又醒過來了。
他最近總是這樣,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看似閉眼的時間長,但他根本休息不好。
“圓圓,給我拿紙筆來。”秦朝陽說道:“我腦子里有幾段旋律,我想記錄下來。”
“朝陽哥,不急這一時。你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吸取教訓嗎?累的時候就歇一會兒,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急。”
秦朝陽很聽話:“好,我聽你的。”
他還是睡不著:“圓圓,陪我說說話。”
“說什么?又要說對不起我,對不起老許?這些話不必再講了,我們都知道啦。”李知圓說道:“我再強調一遍,留下來是我自己的選擇!”
“這次我想講我自己的事。圓圓,我爸在考慮讓我腎移植。”
李知圓愣了。
他的腎,已經壞到這種地步了?
“現有的治療,終究還是走到盡頭了……”秦朝陽看著身上的管子,它們里面的液體顏色各不相同。“圓圓,經歷了這么多,我想平靜地接受死亡……別勸我,你沒有辦法感知我的痛苦,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人間煉獄。”
“不行,朝陽哥……”李知圓急得眼圈都紅了:“你才二十二歲,你還可以做很多事情。你應該像以前一樣狂,沒有你戰勝不了的敵人!”
“哎,好累。”秦朝陽看著天花板,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卷不動了,現在困了。”
李知圓給他蓋被子時,看到他臉色不正常。
一摸額頭,果然發燙。
李知圓趕忙喊了醫生。
秦朝陽低聲道:“圓圓,幫我打開音樂。”
“哦哦,好的,你要聽巴赫?”
“嗯。”
他有很多音樂列表,他很難受的時候,就會聽巴赫。
李知圓輕車熟路地幫他打開了。
“聲音大點。”秦朝陽說道。
李知圓按照他的要求做了。
他一定很難受。
有時他會無意識地說些胡話,或者哼哼唧唧,他不想讓別人聽到。
真是一生要強的病人。
他難受了一夜,李知圓就陪了他一夜。
別人難受還能輾轉反側,他難受只能直挺挺地躺著……
那副樣子,確實生不如死。
李知圓握著他的手,不停地祈禱:“老天爺,讓我幫他分擔痛苦吧!我這么強壯,受點兒病痛折磨也沒什么的。”
“不能這么說……”秦熙陽打斷了李知圓的話:“圓圓,你有這份心,我們很感動。但你是運動員,你還要靠你的身體出成績的,你應該保重才是。”
“嗯……熙陽姐,話說,你真的不跳舞了嗎?你那么有才華,身體條件也好,放棄舞蹈真可惜。”
“不跳了。”秦熙陽一邊給弟弟冷敷,一邊說道:“在朝陽生病前,我想和他一起創作一部舞劇,故事大綱我都寫好了,我想讓他給我寫配樂,可惜啊……如果我再回到舞臺,我就會想起這段過往,我會很難受。”
李知圓聽完,便跟秦朝陽說道:“朝陽哥,聽到了沒有?熙陽姐姐也需要你呢,你快點幫她啊!”
“老弟,別想我了,你想想你未竟的夢想,要活下去啊!”秦熙陽說罷,無力地坐下:“如果朝陽真的累了,不想再撐了,那我也能理解。”
秦朝陽發著燒,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秦玉坤很著急,生怕是兒子的遺言,他聽不懂。
“朝陽哥說,麻省理工……”李知圓湊近了聽,翻譯道:“他說,他想去麻省理工。”
秦玉坤瞬間淚崩。
麻省理工,那是兒子長久以來的夢想。
秦朝陽曾說,他會在讀博士期間,爭取去麻省理工,來個中外聯合培養。
他當時那么自信,意氣風發,少年心性比天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