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歷代帝王之中,因為寵信宦官,服用宦官所奉的靈丹妙藥、宮闈禁藥而英年早逝的也不少。”朱怡睿好似和友人閑談一樣,可說出的話卻讓徐公公感覺到半分溫暖,連忙哀求道:“陛下英明睿智,古之堯舜所不能比,豈會為老奴所迷惑?”
“不用吹捧朕,現在沒人罵朕,不需要你的好話來平衡,馬屁聽著爽,可就是太爽了,很容易讓朕飄飄然,不知道自己是誰!文官都喜歡嚇唬朕,而你們宦官都喜歡吹捧朕。所以朕信師兄,因為他不會吹捧朕,也不會嚇唬朕。”朱怡睿道。
“是老奴愚鈍,妄圖挑撥陛下和逍遙王之間的感情,請陛下降罪。”徐公公懺悔道。
“不用。徐公公說過了,你是陪著朕長大的,一心為了朕,除非你犯上作亂,否則朕怎么著都要留你一命,不是?何況剛才徐公公什么都沒說,朕也什么都沒說不是嗎?”朱怡睿笑瞇瞇道。
“是。是老奴年紀大,糊涂了,許多事情記不牢。”徐公公慶幸地笑著,心中對朱怡睿的敬畏更深。
“不礙事,俗話說,難得糊涂嘛。朕不介意徐公公你有私心,只是記得一切是誰給你的就好。東廠是不可能重建的,這天下只有朕一個萬歲,既不需一個立皇帝,也不需要一個九千歲。不過向陽衛是你的,而且朕記得,你在進宮前有個侄子,對吧?”朱怡睿道。
“承蒙陛下掛念,老奴在宮外的確有個侄兒。”徐公公心臟像是打鼓一樣,他沒想到朱怡睿竟然連這個都查到了。
“他的夫人好像快要生第二胎了,如果是男子,不妨就讓朕做主過繼給你,讓你有后,田地房屋,朕都可以賞。”朱怡睿道。
“謝圣上隆恩,吾皇萬歲。”徐公公真心一拜,對他這樣的閹人來說,有人繼承香火,無疑無比重要。
“起來吧,除了師兄、老師這樣遠離朝堂的之外,在朝堂之上,朕最信任、最倚重的就是你。”給了一棒子后,朱怡睿又給了一顆甜棗,徐公公重新站起,但背后那一層冷汗是擦不掉的,恭敬站在朱怡睿身后不敢多言。
“有些話不妨與你直說,你說朕怕不怕師兄會造反?其實朕怕,權力會讓人迷失,朕深知這一點,而且你不知道的是,朕曾經查過皇室密卷,知道先帝為什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抓拿師兄,更有殺他的必要。可是朕不想啊。”朱怡睿長嘆了口氣,“朕不想失去朕的師兄。師兄在幫朕登基后,便留言離開,說為帝者必是孤家寡人,可朕偏不!”
朱怡睿轉身看著天空:“朕就算真是孤家,這家也有他一人。自古帝王多涼薄,朕也怕有朝一日會和那些帝王一樣,朕怕朕真的有一日看不慣師兄,想要殺他,所以朕給他權力,讓他在朕想殺他之前多多考慮,三思而后行,最后不行。”
“三思而后行,殆矣。這是孔子說的,希望他沒說錯吧。”朱怡睿道。
徐公公站在朱怡睿身后聽著朱怡睿這番剖白,心里驚懼更甚,給權力是為了防止自己以后想殺他,那是否說即便在給權利,心里也還有著殺的心思,伴君如伴虎。
“不過想來不會到那一天,朕和師兄都不想真的動手,而且師兄太懶,讓他當皇上,怕是讓他死還痛苦,如果真變,說不定朕還多點自由。再說,朝堂上下,朕都在撥弄風云,萬一朕出現意外,又像武宗一樣連個子嗣都沒有留下,天下如何?母后如何?有他在,朕放心。朕萬一真有不測,他也會替朕解決一切,而且繼續朕做的事情。”朱怡睿道。
“陛下,逍遙王到底并非皇室血脈呀。”徐公公忍不住發聲道。
“誰說他不是了?”朱怡睿臉上露出詭異笑容。
徐公公眉頭微動,知道自己聽到了了不得的秘密,但更知曉自己必須盡快忘卻,躬身站在朱怡睿身后,只感覺面前的帝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難以猜測,心中敬畏忠誠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