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英殿下,蘇夜小兒假傳軍令,囚禁老臣,此乃大逆不道!”
“當年先帝賜老臣這柄鎮安劍,便是要老臣看著大乾境內狼煙永熄,如今蘇夜小兒竟要帶著二十萬大軍做縮頭烏龜,老臣……”
此時外面的譚夢軍已單膝跪地,染血的護心鏡映出帳內沙盤上的朱砂標記,他雙手托起半截玄鐵劍,劍刃上深淺不一的缺口記錄著三十年以來他南征北戰的往事。
“譚老將軍且慢。”
司洛英上前一步,腰間翡翠螭紋扣與蘇夜的羅盤遙相呼應,發出清越龍吟。
“我聽聞瑾瑜撤軍時,有許多將士親眼見著孟章軍陣中升起面面旗幟,那分明是黃巾力士結成的黃天大陣,若再戰下去,武雄衛的銀甲能擋得住巨靈神的黃天斧”
她繞過沙盤,玄色鹿皮靴踏碎帳內凝結的血痂。
“可……可蘇夜竟要殿下您率玄凰軍為餌,這分明是要拿殿下當……”
譚夢軍喉結滾動,想起黃昏時李靖遠被絞成血霧的慘狀,斑駁的紅甲縫隙里滲出白汽。
“譚老將軍,瑾瑜自有分寸。”
司洛英指尖撫過輿圖邊緣,燭火在她眉間朱砂痣上投下跳動的影子。
她望著案幾上那幅被劍鋒劃破的輿圖,太師的筆跡猶在,朱砂批注處卻已染作絳紫。
“分寸他讓武雄衛當炮灰,讓赤甲軍斷后送死!”
紅甲老將蕭寒江猛地捶案,半截斷箭從甲縫里震落。
“三皇女看看這個!”
“若不是末將命大,此刻早成了葫蘆谷里的孤魂!”
他扯開衣襟,心口處嵌著塊帶血的青銅殘片。
司洛英瞳孔微縮,那殘片正是黃巾力士的斧刃,她望向譚夢軍,這位老將的護心鏡上插著三根斷矢,箭羽猶帶焦痕。
“蘇夜小兒這分明是想要拿我等的命給他的道兵鋪路!”
譚夢軍重重將半截玄鐵劍拍在案幾上,震得茶盞里濺出幾滴褐色的參湯。
這位從北疆殺出來的老將渾身裹挾著沙場血氣,鎧甲縫隙里還嵌著幾枚黃巾力士的青銅箭鏃,隨著動作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司洛英指尖撫過案上羊皮地圖,那是蘇夜親手所繪,朱砂勾畫的葫蘆谷地形被燭火烘出淡淡松香。
“譚將軍莫急,且看這葫蘆口的地形,孟章的黃巾力士若在此處設伏,蘇夜率軍后撤三十里,倒像是……”
她忽而輕笑出聲,笑聲里帶著三分笑意。
“像是引狼入室!”
“三皇女,蘇夜分明是要拿您玄凰軍當替死鬼!他那些白馬義從至今未見折損,怎不讓這些道兵精銳去試探”
武雄右衛殘將趙鐵山之子趙破虜接口,這位新晉的虎賁郎將甲胄上還凝著血痂。
帳內氣氛驟然緊繃,金甲女衛們的銀戟齊齊往前半寸,玄凰護臂上的機關齒輪發出細密的嗡鳴。
司洛英卻只是慢條斯理地拈起案上青梅,貝齒輕咬時酸澀汁液在唇齒間漫開,恰似她此刻心境。
“趙將軍這話差矣。”
“蘇夜若真想讓我玄凰軍送死,何必讓我率墨家赤鳳三架機關鳥腹中硫磺彈,縱是孟章的青龍大陣也難以抵擋。”
她將青梅核含在唇間,目光掃過眾將。
譚夢軍老眼猛地睜大,喉結上下滾動。
“三皇女莫不是真信了那小子的鬼話當年先帝在時,顧太師統帥三軍何曾讓皇室子弟涉險如今蘇夜不過是個……”
他話音戛然而止,終究沒敢說出“黃口小兒”四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