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沉默片刻,忽然輕笑。
“黃巾軍燒殺搶掠,縱然孟帥已經極力控制麾下的潞州黃巾軍,但其余黃巾軍所過之處,依舊是十室九空,若說這是道義,未免侮辱了孔孟之書。”
“不過成王敗寇,史書向來由勝者書寫,如今再說這些,倒是有些可笑了。”
徐中原撫掌而笑,笑聲卻帶著幾分蒼涼,他已經明白答案了,知道孟章并不是真正的黃巾軍,而是別的勢力,懷著未知的目的加入黃巾軍,借著黃巾軍的名義推翻大乾皇朝。
但是如今成王敗寇,孟章已經率領黃巾軍成功攻破乾都,自己也即將淪為黃巾軍的手中的籌碼。
“先生可知,這亂局中最妙的,便是連下棋人都瞧不清走向”
孟章忽然彎腰,拾起被彈亂的黑子,在棋盤上擺出詭異的陣型。
“譬如先生當年,何嘗不想助先帝重整河山”
他指尖輕叩棋盤,望著徐中原已經蒼老的面容。
徐中原瞳孔微縮。二十年前那場政變,他作為兵家天才本可力挽狂瀾,卻因朝堂傾軋被軟禁于此。
往事如潮水涌來,他忽然劇烈咳嗽,袖中滑出半卷泛黃的《龍韜》殘本。
“孟帥今日來,恐怕不是要與老夫論道吧”
“說罷,想要老夫這條老命,還是這滿肚子不合時宜的韜略”
徐中原擦去嘴角血跡,目光灼灼。
“先生多慮了。孟某此來,是請先生……”
孟章突然起身,玄色披風掃落棋盤上的白子。
“共赴一場更大的棋局。”
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徐中原瞬間繃緊的肩背,
“黃巾軍已占乾都,還要老夫這朽木何用”
徐中原長嘆一聲,但也無可奈何,形勢比人強,如今黃巾軍的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沒有反抗的資本。
“孟帥可知,當年先帝三顧茅廬,許我何職”
小童奉上茶盞時,徐中原正盯著棋盤上孟章落下的白子,茶煙裊裊中,他忽然道:
“太尉”
“或者……丞相”
孟章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茶盞。
“都不是。”
“先帝要我當……帝王師。”
徐中原指尖蘸著茶水,在案上畫出山河輪廓,
“先生這是婉拒”
孟章手中茶盞微頓,茶湯在盞中蕩起漣漪:
“當年我若點頭,今日坐在龍椅上的,怕就不是司尹祁了。”
徐中原忽然拂亂棋盤,黑白子落進青磚縫隙。
“孟帥覺得,這天下是棋局好,還是……”
“還是活物好”
他指尖點向南方,語氣有些莫名。
“以先生的才智,想來已經知曉鎮國公與我之間有一些旁人不知的交情,當明白這天下早該換種活法。”
孟章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踱步。
“太平教起事時,還在潛龍谷當中被冤屈軟禁的先生可曾心動過”
他忽然轉身,望著徐中原消瘦的身影。
“心動過,可看見那些滿臉猙獰,一臉獰笑的黃巾軍砸碎圣人像時……又不動了。”
徐中原望著檐角垂落的蛛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