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是糧秣清單,分明是孟章手書的《乾州八關布防圖》,朱砂筆勾畫的關隘要塞旁,還批著“此處當駐三千鐵騎”的蠅頭小楷。
“孟章倒是大方。”
“連乾州這種大州布防圖都舍得當添頭,本公若不笑納,倒顯得不識趣了。”
蘇夜輕笑,將黃綢湊近青銅燈,火舌舔舐處騰起青煙,焦糊味混著伽楠香在殿內彌漫。
“主公!西市那幫酸儒正聚在太學廢墟前哭喪,說咱們不該燒了《永徽律疏》的孤本...”
話音未落,霍去病風風火火闖進來,玄鱗騎白氅沾著護城河的泥點子。
“燒?”
“去病,你何時見本公縱火焚書了?”
蘇夜劍眉一挑,指尖輕叩龍椅扶手。
“是黃巾軍!他們臨走前把藏書樓澆了火油,可火勢剛起,就被咱們的羽林軍撲滅了...”
少年將軍愣住,撓著頭回想半晌,忽地瞪大眼睛、
“所以啊。”
“本公救火還來不及,哪顧得上燒書?”
“去病,你帶著你麾下的八百玄鱗騎去太學幫忙,記得把孟章遺落的火漆印給那些大儒瞧瞧——就說本公體恤他們護書心切,特準他們入駐皇宮文淵閣整理典籍。”
蘇夜起身踱到殿前,望著太液池方向騰起的青煙。
“慢著,再告訴那些老先生,文淵閣的燭火錢,本公包了。”
霍去病領命欲走,又被蘇夜叫住。
“主公,后宮那些嬪妃...”
待少年將軍如風般離去,朱雀才踩著碎步上殿,緋紅戰袍掃過滿地香灰。
“您聞這脂粉氣,混著焦糊味兒,倒像是胭脂鋪炸了爐。”
她忽然蹙眉,指尖拂過鼻尖。
“三皇女怎么說?”
蘇夜捏起案上茶盞,普洱茶湯映出他眼底戲謔。
“司洛殿下正帶著玄凰軍在掖庭宮安頓舊人。”
“這是按您吩咐,從黃巾軍囚車里救出的老臣名錄——工部尚書家七旬老母,翰林院編修的襁褓幼子,連太常寺卿養的那只會背《詩經》的鸚鵡都在冊。”
朱雀從袖中摸出本冊子,緋玉簫管往簿冊上一敲。
蘇夜聞言失笑,茶盞險些潑灑。
“孟章倒會做順水人情,囚車里裝的不是人證,是活生生的孝子賢孫圖。”
他忽然斂了笑,將茶盞重重一放。
“仲卿。”
“你羽林軍可曾歇息過?”
蘇夜忽然轉身,伽楠香混著血腥氣交織成網。
“還未歇息過,末將治軍不慎,請主公責罰!”
衛青怔了怔,旋即抱拳。
“罰你作甚?”
“本公原本是想要你即刻點齊人馬,隨本公巡視乾州八關——這乾都的火雖熄了,可乾州的火,才剛燒起來呢。”
蘇夜輕笑出聲,望著下首低眉垂眸的白甲身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