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歸岳甲胄殘破,左臂還纏著滲血的麻布,卻執意挺直脊梁向蘇夜行禮,他身后幾名小將更是眼眶通紅,手中緊攥著南宮天下臨終前交付的雷澤龍騎卷軸。
“本公可是用乾州南邊靠近潞州的數座鹽礦與鐵礦、銅礦等,外加乾州南部五座城池,放回五萬戰俘,以及外加兩萬匹產自蒼州北方的健碩戰馬,才從那廝手里換回你們。”
蘇夜忽地輕笑,指尖拂過南歸岳肩頭裂開的甲片。
“老將軍可知,孟章為何肯做這筆買賣?”
他忽然轉頭看向譚夢軍,目光灼灼。
“黃口小兒,休想離間……”
譚夢軍渾身劇震,此刻見這些年輕將領對蘇夜恭敬模樣,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卻仍梗著脖子道。
而此時一旁的南歸岳倒是渾身劇震,手中錦盒險些落地,雷澤龍騎眾人更是臉色一變。
“末將等……何德何能……”
南歸岳嗓音沙啞,忽然重重叩首,甲胄撞得青磚地咚咚作響。
滿室寂靜中,唯有燭火爆裂聲清晰可聞,譚夢軍望著南歸岳甲胄上的血漬,忽然想起三日前橫州軍接收乾都的時候,這少年渾身浴血被黃巾軍交給橫州軍的時候,那時他還在暗罵南宮天下養了群白眼狼,卻不知……
“譚老將軍可猜到,孟章為何肯放人?”
蘇夜忽地傾身,伽楠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說,雷澤龍騎的種子,本就該在戰場上發芽。”
南歸岳猛地抬頭,眼中燃起兩簇火苗。
“明日此時,本公要在校場看到如今還殘余的所有雷澤龍騎!”
蘇夜卻已轉身,白袍掃過案上輿圖,金線在乾州地界劃出道銀河。
譚夢軍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玄鐵護心鏡撞得鏗然作響。
“國公大人放心,明日校場之上,若是少一人,請便國公大人斬我頭顱!”
而此時場中的南歸岳沉默片刻,隨后突然踏前半步。
譚夢軍猛地轉頭,卻見南歸岳已解下佩劍,雙手捧過頭頂,那劍柄上還刻著南宮天下親題的“歸岳”二字,此刻在燭火下泛著幽光。
“好!好!”
“南宮天下啊南宮天下,你舍了命保下的種子,終究還是給這狼子野心的家伙做了嫁衣!”
譚夢軍忽然狂笑,鐵鏈拽得木椅嘩啦作響。
“老將軍且看這個。”
蘇夜忽地并指為刀,燭火應聲而斷,火星濺在輿圖上滋滋作響。
他指尖點在乾都城外某處,但見朱紅筆跡勾出個巨大圓環,將二十余萬乾軍營地圈在其中。
“這二十萬大軍,本公養了他們整整半月有余。”
“橫州的粟米,蒼州的鹽巴,祁州的草藥,每日人吃馬嚼便是筆天大開支。”
蘇夜執起酒盞輕啜,琥珀色的酒液映出對方慘白的臉。
“末將今日路過城外大營時見過,那些乾軍將士……個個面有菜色,連戰馬都在啃樹皮。”
南歸岳忽然踏前半步,甲胄殘片在燭火下泛著幽光。
譚夢軍玄鐵護心鏡驟然緊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他如何不知這二十萬大軍是燙手山芋?自從顧長卿大敗之后,乾軍當中缺糧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以來若非橫州軍一直在接濟,怕是早該嘩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