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望著云霄廣袖間若隱若現的玉玨,忽想起昨夜觀星時紫微垣旁那顆驟亮的新星——此刻正懸在天水郡上空,泛著詭異的血色光暈。
……
天水郡的急報如雪片般飛入乾都時,玄武正蹲在軍帳外頭給戰馬梳鬃。
這員披著玄甲的悍將聞聽軍令,把青銅锏往青石板上重重一磕,震得帳前旌旗獵獵作響。
“天水郡我獨自出發的話,快馬加鞭一日便能趕到!”
他說話間已翻身上馬,胯下烏騅馬通體墨色無半根雜毛,跑起來四蹄生云。
等待他來到乾都外時,一千白袍白甲的白馬義從正靜靜的列陣,玄武瞧著直嘬牙子。
這些個趙子龍親手調教出來的精銳,遠看像雪堆里滾出來的玉雕,近看鎧甲片片皆用南海鮫綃縫在內襯,既輕便又防箭,端的是“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爾等且把招子放亮些,那癡兒掄的可是一雙可以與李元霸那對擂鼓甕金錘相媲美的鐵錘,一錘子下去能砸出個隕石坑!”
玄武將玄武雙锏往馬鞍橋上一掛,甕聲甕氣道。
待到得天水郡南,果見衛青羽林軍圍成個鐵桶陣,陣中那癡兒披著件寬大道袍,倒像是偷了觀中道童的衣裳,手里兩柄大鐵錘少說也有數百斤,錘頭的混亂紋路里還嵌著未干的血跡。
玄武見狀不驚反笑,雙锏舞出片烏光,口中喝道:“小娃娃,且吃我一招天塌地陷!”
話音未落,雙锏已砸在大鐵錘錘交叉處,正是《武備志》里記載的“以點破面”之法。
“嘭!”
那癡兒被震得倒退七步,玄武卻暗自心驚——這傻子看著癡呆,下盤竟穩如泰山,莫不是練過道家“千斤墜“的功夫
正待再戰,忽見癡兒鼻孔竄出兩道白沫,雙錘“咣當”砸在地上。
玄武縱身躍下馬背,三指扣住癡兒脈門,只覺七道陰寒之氣在任督二脈里橫沖直撞,倒與《難經》中記載的“七絕針”手法如出一轍。
“他奶奶的,哪個缺德鬼往活人身上下逆九宮針法”
玄武罵罵咧咧扯開癡兒道袍,果見膻中、鳩尾等七處要穴泛著青紫。
他自懷中摸出個麂皮囊,倒出七枚磁石,依著《針灸大成》里的“子午流注“之法,將磁石按在穴位上。
說來也怪,那癡兒渾身抽搐漸止,竟咧嘴沖玄武傻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與此同時,三日后乾都城外望闕亭,但見玄武當先開路,身后的一千白袍如銀龍般卷過官道,驚得道旁老槐樹上筑巢的鸛鳥撲棱棱飛起。
“將軍,這癡兒在車里面里啃了這么久的《道德經》竹簡!”
副將指著車轍里零落的竹片直咂舌,玄武定睛望去,果見蘇沌被拘束在被白馬義從團團圍住的馬車內,嘴角還沾著墨跡,卻將《道經》第三十八章“上德不德”篇背得滾瓜爛熟。
他忽然想起道家典籍里“大智若愚”的箴言,這癡兒莫不是被封住了神智的緣故,反倒是保住了赤子之心
此時的望闕亭內早已備下暖閣,蘇夜負手立在亭中,玄色大氅下露出蟠龍紋的衣領。
身旁的云霄今日換了身月白道袍,廣袖間暗繡的云雷紋在風中若隱若現,而緋煙則著了件茜素紅襦裙,裙擺金線繡的朱雀正展翅欲飛。
二人一個捧著錯金博山爐,一個握著青玉竹節杯,倒似《乾都夢華錄》里走出來的仕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