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武陵大澤,周瑜
暮色如血,染紅了據牢關殘破的城樓。
申源赤著腳踩在青磚縫隙間,白玉柱隨意倚在肩頭,柱身上暗紅血跡與瑩白棍身交織,倒似天然繪就的戰紋。
主府議事廳的雕花木門在他腳下吱呀作響,這位通臂猿猴的大師兄此刻卻像個頑童般踢著門框,震得梁上積塵簌簌而落。
“藍大人這腿腳可不如嘴上利索。”
申源甕聲甕氣地嘟囔著,布衣下精壯的胸膛隨著笑聲起伏。
“說好的帝江首級,倒教俺老申在這破關隘耗了半日辰光。”
藍渡壽剛跨過門檻便被這話噎得險些絆倒,紫黑袍袖在風中獵獵作響。
“申將軍莫急……”
他身后于禁玄甲未卸,腰間佩劍與甲葉相撞發出清越聲響,倒是為這血腥氣濃重的廳堂添了幾分肅殺。
“吳將軍此刻正在武陵大澤攪弄風云,周公瑾的水師戰船已將梁山水寨圍得鐵桶相似。”
藍渡壽強壓下翻白眼的沖動,面上堆起慣常的諂笑。
于禁上前兩步,甲胄在暮色中泛著幽光。
他解下腰間酒囊擲向申源,玄鐵護腕擦過對方耳畔時帶起尖銳破空聲。
“此番多虧申將軍神勇,否則這據牢關……”
話未說完,申源已單手接住酒囊,仰頭灌下大半,酒液順著絡腮胡滴落,在青磚上洇出朵朵墨梅。
“痛快!”
申源一抹嘴角,白玉柱突然杵地,震得廳堂四角燈籠劇烈搖晃。
“藍大人且說說,那勞什子帝江現下何處?俺老申的棍子可還餓著!”
他說話時周身罡氣不受控地外溢,白玉色氣浪將門前兩尊石獅都推得后退半尺。
藍渡壽暗自心驚,面上卻笑得愈發殷勤,他自袖中摸出封火漆密信,信封上“周公瑾親書”五個朱砂小楷在燭光下泛著血色。
“吳將軍與周都督正在武陵澤布下天羅地網,只等將軍率陸路兵馬截斷武州援軍。”
他故意頓住話頭,果見申源眼中精光大盛。
“武陵澤?”
“可是這武州當中傳的神乎其神,號稱'吞舟不吐骨'的八百里水澤?”
申源一把奪過密信,白玉柱在地面犁出道深溝。
“妙極!妙極!正該教那些水鬼見識見識陸上神通的厲害!”
他忽然放聲大笑,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于禁皺眉望著廳外地面的裂痕,忽然開口。
“申將軍且慢歡喜,武陵澤水道縱橫,更有梁山水軍慣使的連環船陣……”
話音未落,申源已如離弦之箭般竄出門外,白玉色罡氣在暮色中劃出耀眼軌跡。
“于將軍且看好了!”
申源的狂笑從遠處傳來,但見他布衣翻飛,每步踏出都在泥地上留下尺許深的腳印,白玉柱拖在身后,將沿途殘存的拒馬樁盡數掃作齏粉。
與此同時,另一邊武陵大澤的霧氣像浸了水的紗帳,黏糊糊纏在人臉皮上。
吳支祁踩著蘆葦稈行走如履平地,紫金梁在肩頭轉出殘影,驚起的水鳥撲棱棱撞進霧墻,倒把他額前的黑發襯得愈發妖異。
“那個周公瑾的駐扎地,竟然選了這么個陰氣森森的地方。”
他嗤笑一聲,足尖輕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射向霧氣最濃處。
身前帶路的羅網探子只覺眼前一花,那抹紫色便已消失在蘆葦蕩深處,唯有水面上蕩開的漣漪證明方才確有人經過。
另一邊,被眾多橫州水師的艨艟與樓船拱衛的一艘樓船指揮艦上,周瑜正對著沙盤沉吟。
聽見艙外水聲有異,他頭也不抬地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