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這府中的主人,竟是趙疆
那個趙疆
談云腦海一時間一片空白。
他不由得問旁邊的書生,“你、你如何知道”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埋頭讀書讀傻了不成滿京城誰不知道先大長公主是趙疆的母親”
他揣著手努努嘴,“這一整條巷子都是長公主府下頭的產業,我們都是賃房子住在這兒的。”
談云木楞楞地說了一聲“謝謝”,在那書生“果然是個呆子”的目光中失魂落魄地走了。
剛剛與他同座的對談的,就是那個軍報傳來,滿座皆驚,北胡恐懼,京中歡騰的趙疆
就連當時身在江南,寒窗苦讀的談云,也曾聽聞英雄名姓,壯懷激蕩之下,就著一燈如豆,寫下“一點英雄氣,四顧浩無邊”的句子來。
此刻在談云腦海中盤旋不去的,卻不是什么橫刀立馬的少年英雄。
而是有時高高在上,有時能拿人吃的東西喂狗,自己卻又毫不介意地吃起同款來的怪人。
他能在花燈的攤子上“強買強賣”,卻也會特意讓人去排隊買餅。
不知是深沉還是乖張,直叫人捉摸不透。
直到日頭西斜,談云才發覺自己已經茫茫然在街上逛了半晌。
他揣著滿腹的震驚,慢慢走回慈幼院,就瞧見小杏正在門口等他。
“先生,您有客呢”
談云孤身上京,沒幾日就被訛光了身上的錢財流落街頭,險些凍餓而死,根本無暇去結交朋友。
正自好奇之際,來客卻已從院內迎了出來。
“誒呦景閑兄,小弟可找到你了”
談云一愣,不待他反應,這聲音洪亮的胖子已經親親熱熱地挽住了他的手,自來熟極了。
他見談云沒認出自己,便用幾分嗔怪、幾分玩笑的語氣道“怎么,難不成景閑兄是怪罪小弟沒能及時相見么”
談云字景閑,這字是當年對他有恩的塾師所贈,在京中根本沒人知道。
只有家鄉的人知道這“景閑”二字。
此人一口一個“小弟”、“景閑兄”,讓談云遲疑了片刻,才從記憶之中搜尋到對應的面孔。
一張記憶中并不友善的面孔。
“原來是賴兄。”談云將胳膊從對方的手中抽出。
賴昌是他同鄉,也曾在鄉塾一同就讀。只不過賴昌是地主家的兒子,而談云家中只有一寡母,以織布供養他長大讀書。
作為鄉塾中家里最窮的學生,各式各樣的捉弄、貶損、甚至侮辱欺凌,談云沒少經歷。
不過是他骨頭硬,又很快考取了功名,這才擺脫了以賴昌為首的一群無賴。
這賴昌家中富裕,本身倒也有幾分精明才智,此次也得以上京趕考。
就仿佛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一樣,此刻的賴昌笑得滿臉桃花開,一張胖得脹滿的臉上眼睛都擠成兩條縫。
“能遇見景閑兄,正是小弟的運氣哪”
在一旁啃著棋子餅看熱鬧的小桃眨著眼睛道“你不是自己找上門來的嗎為什么要說遇見”
賴昌臉色一僵,趕忙轉為感嘆“唉,也怪這些時日我一心溫書,竟不知景閑兄你淪落到這慈幼院來”
他夸張地一揮手,“那屋子四下漏風,桌子腿兒都不齊,我看景閑兄桌上的毛筆都開了叉”
“景閑兄如此大才,怎能屈居陋室”
一旁的小桃問小杏“姐,什么是陋室”
小杏有些難過,“就是不好的房子。”
她想,像先生這樣年輕又有才華的讀書人,跟他們住在慈幼院里,每天還要燒火劈柴,揉面烙餅,確實委屈了先生。
小桃卻不滿意地撅起嘴來“我覺得我們這里好得很。”
“先生你說是不是”他向談云求證道。
談云露出一抹笑意來,他摸摸小桃腦袋上的沖天辮,道“小桃所言甚是。”
小桃立刻朝賴昌做鬼臉。
賴昌的臉皮卻并非尋常。
“我知道景閑兄你有一副慈悲心腸,可如今馬上便要春闈,你在此處吃苦受凍,到時如何能金榜題名我們既然是同鄉,又一同下場,小弟怎能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