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馬上就要靠岸,風浪卻越發大了起來。
裴長意小心護著徐望月,看著她被風吹得微微泛紅的臉頰,蹙起了眉頭:“要不然你還是回船艙里,等船徹底靠岸再出來。”
她如今懷著身孕,必須要事事小心才行。
徐望月確實讓風吹得有些頭疼,她四下看了一眼,神色間有些猶豫。
船靠岸后,便要請老侯爺的棺槨出來。眼下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準備迎老侯爺。
那日裴長遠和王舒然大鬧一場后,趙氏氣急攻心,便病了一場。
此刻趙氏臉色煞白,還堅持一直站在甲板上,徐望月緩緩搖了搖頭,她此刻若是回船艙去,也太招眼了。
旁的閑話倒也罷了,就怕有人懷疑她是不是懷了身孕。
他們成婚時日尚淺,此刻還不是公開身孕的時候。
裴長意注意到她的視線,自然知道她為何不肯回船艙去,眉眼一沉。
若是自己能一直陪在徐望月身邊,她不肯離開倒也罷了。
可一會兒,裴長意,裴長遠和幾位叔伯家的兄弟便要去迎老侯爺。
到時候徐望月一個人站在甲板上,他如何放心得下。
徐望月見他眉眼間閃爍,知他擔憂,緊緊握住他的手:“你放心吧,你只管去,不是還有沉香豆蔻在我身邊嗎?”
她壓低了聲音說道:“紅玉在底下幫我收拾東西,沉香豆蔻兩個丫頭又是你親自選的,身上有功夫,你怕什么?”
裴長意轉過頭去,見沉香豆蔻很是嚴肅地望著自己,用力點了點頭:“公子放心,我們一定能護住夫人。”
裴長意思慮片刻,微微頷首:“你們兩個,記得要寸步不移地守在夫人身邊。”
今日不知怎么,這浪越發大了起來,幾乎打到了他們腳邊,連衣衫都打濕了一片。
外頭的天色已逐漸深暗下來,隱隱有山雨欲來之勢。
這種時候,裴長意卻不得不去安排老侯爺的事。
裴長遠扶著趙氏,小心攙扶著,他亦是在勸導趙氏:“母親,你身子還不見好,莫要在此處吹風了,兒子陪您去船艙里躲躲。”
趙氏搖頭,一步也不肯走。
她和裴家二爺是年少夫妻。
這些年來說是情深意重,倒也不盡然,可到底也是相敬如賓,相守到老。
如今就是要送他最后一程,趙氏無論如何也要堅持。
她一邊搖頭,一邊不住地咳嗽,咳得連一旁的大伯母蔣氏也迎上前來,不斷地拍著她的后背。
“弟妹,你莫怪大嫂倚老賣老。若是二弟還在,也不想瞧見你這般模樣······”蔣氏言辭懇切,眼底泛上一抹淚光。
三叔母劉氏挽著裴家三爺的手,就站在他們身旁,瞧著大嫂蔣氏的模樣,冷冷瞥過一眼,便轉過頭去。
裝模作樣,不管是趙氏還是蔣氏,都是一樣的。
人已經死了,再傷心難過又能如何?
如今唯有護著活人,才是最要緊的。
劉氏瞧著自己的兒子裴長遠,一聽見趙氏咳嗽,便立馬迎上前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她才不像她家沒出息的裴家三爺,瞧見兒子跟在趙氏身旁便隱隱吃味,覺得自己這兒子白養。
劉氏只覺得,真不愧是她的兒子,過真聰慧過人。
她一點也不擔心裴長遠心里會不會把趙氏這個養母,看得比自己這個生母重。
只怕在他心里,既沒有養母,亦沒有生母,只有他自己。
這種事和裴家三爺說,他也理解不了,還會大罵裴長遠是個白眼狼,不孝子。
但劉氏能懂。
因為她也是這樣的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裴長遠天性如此,再加上裴二爺和趙氏對他疏于管教,便放大了他的天性。
又是一個浪花打來,劉氏聞著那股腥味,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倒是想要尋個借口回船艙去等,在這兒實在難受,才微微轉頭,就見她的兒媳婦王舒然眼神不對勁,緩緩走向了徐望月。
趙氏性子強勢,把裴長遠養在身邊之后,除了逢年過節,便不會讓他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最好就是讓他徹底忘了自己過去的身份。
旁的事也就罷了,此次裴長遠娶妻這么大的事,趙氏也未曾和裴家三爺,劉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