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大家都沾沾喜氣!我家慧芳生了個大胖小子!”
衛生院里幾個赤腳醫生和護士接過喜糖,紛紛向菊子道賀。
菊子笑得見牙不見眼,又轉頭對沈詩韻說:“沈醫生,你就跟我去一趟吧!實在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了。”
吃了喜糖,幾個赤腳醫生也開始幫腔。
“沈醫生,你就去一趟吧,都是鄉里鄉親的,舉手之勞。”
王大夫也走了過來,笑著說:“沈醫生,你就去一趟吧。衛生所這邊,我們大家伙會幫忙打點好,不會有什么事的。”
沈詩韻環顧四周,見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她。
少數服從多數,她最終還是點了頭。“行吧。”
菊子見沈詩韻答應了,頓時喜笑顏開,趕緊把板車上的紅布重新蓋好。
“沈醫生,快上來吧!”她熱情地招呼著。
沈詩韻坐上班車,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鄉間小路上回蕩,伴隨著菊子興奮的說話聲,漸漸遠去。
就快到慧芳家附近的田埂邊,破敗的土墻院落外,有兩個瘦小的身影。
大的不過七八歲,小的看起來才四五歲,兩人背著臟兮兮的麻布袋子,手里端著缺了口的粗瓷碗,踉蹌著被一個女人從院子里攆了出來。
大的孩子緊緊護著小的,小小的身子像棵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小樹苗。
“滾!給我滾!都給我滾遠點!”女人尖利的聲音刺破了午后的寧靜。
她手里揮舞著一把掉了毛的笤帚,像驅趕蒼蠅般,對著兩個孩子不停地揮舞。
“張家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都是報應!報應!”女人穿著打著補丁的藍布褂子,頭發亂糟糟地盤在頭上,一雙三角眼兇狠地瞪著兩個孩子,仿佛他們是什么十惡不赦的罪人。
“之前在福利屯衛生院看病,那張醫生,可沒給過我好臉色看!要不是他認錢不認人,我家孩子也不會得小兒麻痹!現在還敢到我家來討飯?滾!有多遠滾多遠!”
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也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滿臉的刻薄相,指著兩個孩子的鼻子罵道:“就是!張醫生就是個害人精!這些年不知道賺了多少黑心錢!該死!就是該死!”
小男孩的眼里噙滿了淚水,小拳頭緊緊地攥著,梗著脖子,稚嫩的聲音里充滿了憤怒。
“你們放屁!不是這樣的!我爸爸是救死扶傷的醫生!”
沈詩韻遠認出來了,那個護著弟弟的小男孩,是張醫生的小兒子,旺旺。
那個大的,想必是張醫生的大兒子了。
菊子也看到了這一幕。
她面色尷尬,悄悄地把板車調了個頭,準備往別處走。
她怕沈詩韻不想看到這兩個孩子。
沈詩韻覺得有些不對勁。
按理說,張醫生在福利屯衛生院當了這么多年醫生,家底應該不算薄。
他的孩子怎么淪落到討飯的地步?
沈詩韻問菊子,“菊子嫂,我瞧著有些怪,按理說張家不至于沒飯吃啊?”
菊子推著板車,腳步慢了下來,“哎,沈大夫,這……張醫生家的事兒,一言難盡啊……”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前些日子,張醫生被查出來這些年私用公款,賺差價,還收受賄賂,被罰了不少錢,現在進了號子。他媳婦兒受了刺激,病病殃殃的,起不來炕。這兩個孩子,唉,就只能到處討飯了。有時候一天要走好幾里路呢。”
菊子看了一眼沈詩韻的反應,故意說道:“沈大夫,村里大家都說啊,他們有現在的下場,也是張醫生壞事做多了,都是應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