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已起身吩咐侍女備茶:“我倒要看看那小子備了幾抬聘禮。”
轉頭見自家駙馬正噙著笑,伸手戳他臂彎:“你們表兄弟串通好的?”
蕭湛握住她作亂的手指,溫熱的指腹摩挲著翡翠扳指:
“昨兒還聽采薇念叨,說江家老太太翻遍庫房找前朝的織金錦,倒把將軍府的紅珊瑚樹都搬來做聘禮了。”
日上三竿時,江府的車馬踏著晨露停在朱門前。
江老夫人捧著鎏金禮單的手微微發顫,身側江笑微攙著母親悄聲道:“母親莫慌,您瞧這羊脂玉鐲成色多襯拂冬。”
門檻內傳來環佩叮咚,姜雪綴滿南珠的裙裾已掃過青石階。
姜雪眼尾掠過一絲笑意,江笑安雖素日不著調,緊要關頭倒從未掉過鏈子。
媒人剛說明來意,她便痛快應允,倒讓特意備了滿腹說辭的江家夫婦怔在當場。
長樂長公主這般利落做派,與傳聞中跋扈形象判若兩人,倒叫媒人暗自盤算這筆謝禮賺得實在輕松。
江笑微適時遞上話頭:“既得公主首肯,不如今日便換了庚帖?”
青玉案上兩份紅箋相觸的脆響里,這樁婚事算是落定大半。
待江家人離去后,兩個孕婦在花蔭里對坐,新釀的桃花露洇濕了指尖。
姜雪目光掃過對方渾圓的孕肚:“這孩子落地定是玉雪可愛。”
說著輕撫自己腹部,但愿別應了蕭湛那句“瘦猴”的戲言。
花影在江笑微頰邊搖曳:“藍將軍應該常給你寄信吧?當年在雁門關,他眼底的暖意只為你而生。”
“每隔旬日總有書信,絮絮問著胎動飲食。”
江笑微耳尖泛起紅暈,指尖摩挲著琉璃盞:“明知不該讓他分心,可……”
話音未盡便被截斷。
“鐵甲寒衣更需牽掛暖著。”
姜雪望著枝頭新綻的辛夷:“從前每當我撐不住時,就想著云澈在京中等我。如今想來,那些刀光劍影倒成了紅線的點綴。”
暮色漸染之際,江府已請人合過八字。當“天作之合”四個朱砂字映亮江母笑顏時,公主府庫房正被流水般的聘禮填滿。
春風卷起滿地紅綢,恰似當年邊關飄揚的戰旗,如今都化作妝點太平的吉兆。
江笑安與拂冬的婚事終是塵埃落定!
納吉禮剛行畢,江笑安便策馬直奔長公主府。
繞過三重垂花門時,值守的玄甲衛沖他擠眉弄眼,平日里嚴肅的年輕太醫此刻竟眉眼彎彎,惹得他耳根發燙。
穿過九曲回廊,往來灑掃的婢子們個個笑若春桃,更有大膽地捧著茶盤湊近道:“恭喜江太醫。”
這聲稱呼驚得他踉蹌半步,卻見青石徑旁的海棠樹上,常年隱在暗處的影衛首領探出半張臉,抱拳道:“屬下等恭賀新禧。”
話音未落,枝頭簌簌落下十數枚紅綢香囊,原是暗樁們早備下的賀禮。
待尋至演武場,正見拂冬手持寒霜劍挽出漫天銀芒。
緋色衣袂隨劍勢翻飛,驚起棲在檐角的白頭鵯,劍鋒破空時卷落半樹杏花,倒比上元夜的煙火更奪目三分。
江笑安倚著朱漆廊柱暗嘆,往日這柄見血封喉的兇器,此刻竟被舞出幾分姑射仙人的飄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