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照顧我,就多給我買點酒和肉。”魏平安抬頭看了一眼,“你辦的案子怎樣?”
“差不多了。”魏長樂道:“你不承認身份就算了。不過有件事情,還要向叔父請教!”
魏平安有些不耐煩道:“你要想喝酒就陪我,不想就趕緊去睡覺,哪有那么多問題請教。”
“你可知道妖僧寶象?”
魏平安一頓,眉頭鎖起,問道:“為何會突然問這個?”
“聽說十幾年前,河東發生過大劫。”魏長樂看著魏平安,“魏氏發家,似乎就是從那時候開始!”
魏平安放下手中的燒雞,拿起酒壇,仰首灌了一口,這才道:“河東曾經連續幾年旱災,朝廷雖然撥糧救濟,但河東上下官吏和門閥沆瀣一氣,不但不思救民于水火,反倒是囤貨居奇,售賣天價糧食。他們膽大包天,官府將救濟糧克扣下來,交給糧商售賣,大發國難財。因此導致無數百姓餓死。”
魏長樂臉色凝重起來。
“天災人禍讓河東餓殍遍野,特別是河東南部的蒲、絳、澤三州,幾十里內看不到活人。”魏平安緩緩道:“遍地尸首,很快就導致瘟疫蔓延,許多從災荒中撐下來的百姓,又死在瘟疫之下。”
魏長樂所見到的河東,雖然遠遠談不上豐衣足食,但也不是當年那副慘狀。
“寶象醫術了得,帶著手下弟子應對瘟疫,救濟災民,深得民心。”魏平安拿起酒壇,又飲了一口酒,“一開始官府也不以為意。方外之人濟世救民,這也是經常見到的事情。而且河東官吏昏聵無能,尸位素餐,也沒人真的去注意一群和尚。”
魏長樂似乎意識到什么,輕聲問道:“寶象是在收攬民心?”
“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自然將他視為神明。”魏平安道:“很快,河東到處傳言,寶象乃是彌勒化身,下凡救世!”
魏長樂忍不住苦笑,心想還是這一套。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方法雖然老套,卻最是實用。
百姓陷入絕望,將最后一絲希望寄托在神佛的身上,這時候很容易就會被蠱惑。
“流言很快在河東南部諸州蔓延,官府一開始還不以為然,等他們察覺不對勁的時候,寶象麾下已經聚集了上萬信徒,而且還在以極其恐怖的速度增加。”魏平安嘆道:“這就是河東大劫的起源,寶象麾下的人馬,頭扎白巾,被稱為白巾軍,官府則是稱為白巾賊!”
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
“我之前所說受災最嚴重的三州,很快就淪為白巾軍的地盤,而且勢力繼續向北擴張。”魏平安冷笑道:“河東調集官兵圍剿,連戰連敗,死傷無數。白巾軍三人一把刀,拿著鋤頭、斧頭、柴刀這些工具,竟然打的裝備精良的河東軍潰不成軍。”
魏長樂心知當年那支河東軍與當下的河東軍肯定是兩回事。
魏平安繼續道:“朝廷調遣兵馬,聯合河東軍圍剿,雖然白巾軍死傷不小,但官兵同樣也是損兵折將。白巾軍大都是河東本土百姓,有地利人和的優勢,雖然吃了不少敗仗,但要想將之徹底剿滅,絕非易事。而且寶象已經被奉為神明,麾下白巾軍被其蠱惑,悍不畏死。最可怕的是,白巾軍有了地盤,許多將領開始作威作福,甚至爭權奪利.....!”
魏長樂搖搖頭,心知這種情況從來都是不可避免。
可共患難,卻不可同富貴。
“寶象是佛門中人,制定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條令。”魏平安不屑道:“也不知道是他違背了初心,還是暴露了本性,在他眼中,百姓只是螻蟻,根本算不得人。百姓必須供奉彌勒,需要主動獻出錢糧以資白巾軍,否則就是佛敵,施以極刑。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手下的那群白巾軍將領一個比一個兇殘,甚至出現過比賽殺人的賭局.....!”
魏長樂嘴角泛起冷笑。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當時的百姓面對河東軍和白巾軍兩頭兇獸,自然是悲慘至極。
“你父親當時年紀尚輕,只是絳州縣城,外無援兵,但他硬是領著城中為數不多的衙差和百姓堅守下來。而且找到機會,帶著十幾人夜襲匪軍大營,砍了攻城匪首的腦袋,化險為夷。”
魏長樂一怔,原來魏如松和自己一樣,也曾堅守過孤城。
“當年我跟在他身邊,親眼看到他砍下匪首的首級。”魏平安捧起酒壇,一口將壇中酒飲盡,放下酒壇后,直接用衣袖擦嘴,眼中竟然泛著光:“那時候,我們無所畏懼,熱血正盛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