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皺眉道:“既然皇族要利用相黨制衡四姓,為何......?”
周恒自然精明,知道魏長樂的疑惑,輕聲道:“爵爺是想問為何盧淵明主動請辭?其實道理也很簡單。神都之亂后,圣上龍體不適,無法親自理政。常理而言,天子有恙,自然是太子儲君替代天子理政。但神都之亂就是儲君發起,叛亂之后,主持朝政的自然就只能是百官之首的宰相大人了。”
“但非常之時,太后自然不放心將朝政交到宰相手里,而是要站出來親自理政,由皇族握緊朝局。如此一來,宰相就成了太后親政的阻礙,在當時的情況下,即使盧淵明在朝中的權勢不小,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手無兵權,太后想要鏟除他,自然不是難事。”
魏長樂完全明白過來,“所以當年他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主動請辭,給太后親政讓開道路。”
“其實最主要的原因,他不是太后提攜起來的人。”周恒道:“他能夠成為百官之首,還是因為圣上提攜。太后親政,自然要任用好使喚的人.....!”
魏長樂笑道:“誰白了,盧淵明在朝中多年,背靠圣上,自成一黨。他在朝中立足,無需依靠太后......!”
“就是這個道理了。”周恒道:“不用依靠太后,自然就不可能對太后唯命是從,這樣的人,太后當然不能用。當年相黨中有不少人也被牽連到戾太子叛亂中,盧淵明要是賴在朝堂不走,被牽連是遲早的事情。太后只要找到把柄,盧淵明的腦袋肯定是保不住的。好在他主動請辭,雙方都保住了臉面。”
“但他不甘心。”魏長樂忽然道:“好歹也是一國宰相,雖然保住性命,但當年那般窩囊丟了宰相之位,灰溜溜回到山南,從百官之首瞬間變成一介布衣,他當然不可能甘心。”
周恒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爵爺這話是一針見血。其實不少人心里都清楚,盧淵明當年在朝中勤于政事,籠絡人心,利用山南子弟擴張實力,有一個極大的野心,那就是想讓盧氏成為大梁六姓。”
“六姓?”
“如今這大梁五姓,是自立國的時候就存在。開國之時,其實也不是五姓,而是八姓。”周恒解釋道:“不過因為各種原因,其中三姓都沒落下去,在朝中早就沒了實力,也難有翻身的機會。但其他五姓屹立不倒,皇族自不必說,另外四姓子弟,只要你能投胎到這四姓家門,就不愁榮華富貴加官進爵了。”
岳子峰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里,終于開口道:“出身貧賤,即使才華出眾,若不跪倒在世家門閥腳邊,畢生都不可能有出路。大梁五姓家門,天生富貴,出生在這樣的家門,就是皇親貴胄,哪怕是個傻子,也不愁前程。”
周恒微點頭,“盧氏這樣的地方世家門閥,要在山南道謀取官職,當然是易如反掌,或者說山南道大小官職就是為盧氏這樣的地方門閥準備。但地方門閥子弟想要入朝為官,進入帝國中樞,如果不跪在五姓腳下,得到五姓提攜,那就是癡人說夢。盧淵明對此比誰都清楚,他在相位上,山南道的世家門閥子弟可以風光一時,可是等他從相位下來,所有的風光就只是過眼云煙。”
“不良將所言極是。”岳子峰也感慨道:“五姓家門世代掌控朝中要職,生下來就是人上人。盧淵明窮盡所有的才干,卻也只能風光一時,從相位退下來,依附在他之下的黨羽瞬間就四散,那是真正的樹倒猢猻散。所以這樣的人,當然想要讓自己的家門像大梁五姓一樣,坐鎮神都,世代為人上人。”
“吃蛋糕的天龍人,永遠不希望增加分蛋糕的人。”魏長樂淡淡一笑,“盧淵明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當然是比登天還難。他窮盡半生之力想讓山南盧氏成為天龍人,卻未能達成所愿,甚至被迫從相位退下來,成為一介布衣,內心自然是極其不甘。”
周恒道:“這樣的人,只要有一口氣,就不會善罷甘休。”
“我明白了。”魏長樂冷笑道:“他聚集山南道之力,不惜一切手段向曹王一黨提供幫助,甚至將山南道經營成曹王爭儲的大后方,說到底,依然是執念不改,想利用擁戴曹王的方法,達成所愿。”
“如果曹王最終真的奪儲成功,甚至繼承大統,那么大梁五姓肯定要重新洗牌。”周恒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五姓之中,肯定有家門徹底消失,但同樣也會有新的家門取而代之。盧淵明自然就是想以此為手段,讓山南盧氏成為取而代之的新家門。”
岳子峰神情愈發凝重,低聲道:“如果是這樣,他耗費這么多年時間暗中經營,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就絕不可能放棄。魏爵爺,你先前說,宋子賢等人被囚禁在桃莊,屬下擔心,如果不能迅速處理,接下來恐怕要出大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