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偉并沒有聽出林海這句話中所隱含的意思,他仍舊沉浸在大戰即將來臨之際的興奮和躁動之中,在監控室里來來回回的走了兩圈,最后皺著眉頭,像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行,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秦志剛身上,萬一要是再耍滑頭,我拿他毫無辦法,還是得靠自己啊。”
“你想干什么?”林海問。
王大偉微微一笑:“你就甭管了,咱倆各司其職,你來文的,我唱武的,以前你不是總抱怨,說我把你當炮灰嘛,這回就讓你看看,我是怎么沖鋒陷陣的。”
林海沒吱聲,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王大偉見狀,冷笑著道:“不用拿那種眼神看我,現在是刺刀見紅,你死我活的階段,必須用點非常手段了。”
林海不知道非常手段到底是指什么,而且,就算問,王大偉也未必能告訴他,但只是感覺對方已經處于一種瘋狂的狀態,這令他不禁有些擔憂了。
略微沉吟片刻,他試探著說道:“大偉,你能不能冷靜點,權力斗爭有其特定的游戲規則,無論做什么,必須在這個規則之內,而一旦你跳出規則之外,恐怕就很危險了,你不要以為顧書記能搞定一切,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王大偉卻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沒看明白嗎?我就是過河的卒子,除了死戰到底,是沒有回頭機會的,所謂游戲規則,在我這里都沒有意義。為了取得最后的勝利,我可以破壞任何規則。說得夸張點,現在的我,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說完,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海,緩緩的又道:“其實,你和我的處境也差不多,本來你還是有退路的,但你硬是把自己的退路給斷了,用二肥的話說,那就只能奮不顧身了。”
不知道為什么,林海忽然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他沒再繼續說什么,只是默默的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返回撫川的時候,已經是后半夜三點了,他沒有回家,而是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和衣而臥,本來是想趁著天還沒亮瞇上一小會,可腦子里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搞得他心煩意亂,怎么也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給自己沏了杯茶,一邊喝,一邊默默的想著心事。
王大偉的那句話,和那種像要吃人般的目光,始終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煩躁之余,卻也悟出了點東西。
這么長時間以來,他總是幻想著在這出大戲中扮演重要的角色,現在似乎得償所愿了,終于在這個舞臺上擁有了一席之地,可回過頭來再重新審視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一切,卻不禁有些迷茫了。
我,或者是王大偉,真的能在這場空前的角逐中起到決定性作用嘛?
之前,他是很堅定的認為能的。小人物,也能改變歷史,可今天卻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異想天開了。
林海從小接受的教育是,歷史是由人民群眾創造的,人民才是歷史的主人,但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卻漸漸發現,這句話中是有水分的。
歷史離不開人民群眾,但創造歷史或者決定歷史走向的,往往與普羅大眾沒什么關系,歷史,是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由某個特定的人物所決定的。
如果把這個觀點放在目前所面臨的事情上,就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
無論在這個舞臺上表現得多么搶眼,付出多么大的努力,但始終是個配角,真正的主角位置,是不可動搖的。
辯證唯物主義認為,只有量變積累到一定程度后,才會發生質變。
而我和王大偉,包括常力、蔣宏、李光旭、秦志剛等等,我們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扳倒吳慎之做量變的積累。
但積累到什么程度,才會發生質變呢?
暫時無法預測,至少,以他目前所處的位置,是根本不能預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