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帶路的道士領著章興懷沿著山脈的脊梁往更高處走，走到一處滿是積雪的山邊上，有一座很小的道場就建在山邊上，道場庭院與周圍的雪景格格不入，因為庭院里不見有一枚雪花落下。
庭院中間有一塊巨石雕刻的桌子，旁邊坐著一位獨自飲茶的老者，他光著頭，穿著道衣，花白的胡須占據了他大半個胸口，也將他大半個臉遮住了，露在胡須外面的臉上全是皺紋，皺紋之間是有些難看的老人斑。
章興懷走進庭院，笑道：“原本是一處意境絕佳的好地方，但你卻用法術消除積雪，讓意境全無。”
“我選擇這里開辟道場，是因為這里的視野好，并不是因為這份意境。”老者對著他對面的座位作出邀請的手勢，又對跟進來的道士揮了揮手。
“這話說得好，這天下所有美好的景色背后，都是普通百姓的血淚！”章興懷接過老者遞給他的茶葉，舒舒服服的喝上一口，轉頭看著山下遙遙在望的上寧城，目光里一時間各種思緒浮現。
“人生來各有天命，有人為奴，有人為官，為人乞討，有人執掌天下，你的善心不應該這么容易發散，這會成為你的弱點！”
章興懷反駁道：“這不是我的善心，我沒有善心，我只是覺得中州的道走錯了，你不要跟我講天命，我信命，也自知，但我不逆來順受，人生在世總得做點什么吧。”
老者笑呵呵的端起自己的茶杯，沒有和章興懷爭論，而是附和道：“你會有大作為的。”
章興懷一口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看著老者說道：“我師叔來信，他告訴我云州路楊家要重建廟堂，還要求我聽到消息后緊隨其后自建稱號。”
老者身體微微向后靠了一點，然后下意識的理了理胸口的胡須，說道：“好事啊，這肯定是小山府君的想法，你那位師叔做不出這么冒頭的事情來。”
“如此一來，我們可是和朝廷徹底決裂，朝廷下一步就會冊封對面叛軍為西北大都督了。”
“都到這一步，你又何必瞻前顧后呢？”
章興懷用笑聲自嘲了一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積雪，說道：“師叔來信里還有一句話，說是如果真陽教沒有理會楊家自立，才讓我們自建稱號。”
“真陽教確實是一個大麻煩，可這一次的棋局有很多人參與進來。”
“所以，真陽教真的會不管？”
“你心亂了。”
“怎能不亂？我一直都在等著這個機會，可伱知道嗎？我們一旦自建稱號，就相當于和朝廷翻臉，我首先就得叛出老師創建的中惠書院，然后，絕交書就會如潮水般覆蓋我的書桌！”
“些許俗事也值得你掛懷？”
“不，我只是想說說而已，我就是想說說。”
章興懷看著下方逐漸忙碌起來的城市，橫著脖子說道：“特么的，我最不想看到那些叛軍都被冊封大都督，光想想就覺得惡心。”
“等你打敗了他們，可以讓他們去給你喂馬！”
“好主意！”
兩人說著就發聲大笑。
笑過之后，章興懷盯著老者，說道：“我決定加入濟民會，見見那所謂的圣人，看看和我人道圣學有什么不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