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歌的眼光,從沒被海浪和貝殼局限住。海邊沙灘收海貨、換糧食、教手藝的熱鬧持續著,可她那雙清冷的眸子,卻投向了漁村后面那片廣袤、龜裂、長著稀疏荒草的沙土地。
這天,她沒帶人下海,也沒去小院,獨自一人踩著松軟的沙土,走到了漁村邊緣。蹲下身,隨手抓起一把干燥的沙土,在指間捻了捻。沙質細膩,帶著海邊特有的微咸,陽光曬得滾燙。
她站起身,目光掃過這片望不到頭的荒地,又望向遠處那些低矮破敗、炊煙稀落的村舍。壯勞力出海風險大,留在岸上又找不到正經活計,只能干熬。絕望的氣息,比海風里的咸腥更濃。
季如歌轉身,徑直去了里正李老根家那間比普通漁屋稍齊整些的院子。
李老根正蹲在門口愁眉苦臉地抽旱煙,村里日子艱難,他這個里正也難做。看到季如歌,他連忙站起來,帶著敬畏:“季……季村長?您怎么來了?有事您吩咐!”
季如歌開門見山,指著村后那片荒地:“那片沙地,村里有多少?官府的地契在誰手里?我想全買了。”
“買……買地?”李老根差點被煙嗆著,以為自己聽錯了,“季村長,那……那都是沒人要的沙窩子啊!種啥啥不長!除了點荒草,連兔子都不拉屎!您買它干啥?”他實在無法理解,這位神通廣大的季村長,要這廢地做什么。
就連村子里日子生活艱難的,他們都不會選這塊開荒,種糧食。真不知道季村長要這塊地做什么。
“有用。”季如歌言簡意賅,“有多少,買多少。按官府荒地的價,現錢結算。地契,你負責去辦。”
李老根看著季如歌不容置疑的眼神,又驚又疑,但“現錢結算”四個字像定心丸。他咬了咬牙:“成!那片荒地,連著后面幾個坡,少說也有兩百來畝!都是無主的官地!我去跑腿!地契包在我身上!”
“好。”季如歌點頭,接著拋出第二件事,“地買了,要開出來。平整,翻土,起壟。你負責在村里和附近幾個村子找人,手腳勤快、肯出力的都要。壯勞力一天兩百文,半大小子、能干重活的婦人一天一百五文,管一頓晌午飯。工錢,日結。”
“二……二百文?!日結?!還管飯?!”李老根徹底懵了,手里的煙桿差點掉地上!這價錢,簡直,簡直是直接送錢給他們手中啊!在漁村這種地方,簡直是天價!開荒?開這種沒用的沙地?
“季村長!您……您這是……”李老根想勸,又不敢。
“照辦。”季如歌打斷他,語氣平淡卻帶著千鈞之力,“明天,我要看到人開始干活。”
李老根看著季如歌轉身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村后那片被陽光曬得發白的荒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這還不算完,又是抬起手給自己一巴掌,用力甩在臉上。
疼!不是做夢!他猛地蹦起來,也顧不上抽旱煙了,扯開破鑼嗓子就沖了出去:“來人啊——!有活計啦——!季村長雇人開荒——!成人男子一天兩百蚊,半大小子和婦人一天一百五十文!現結!管飯——!”
這一嗓子,如同在滾油鍋里潑進一瓢冷水!
沉寂絕望的漁村,瞬間被點燃了!
“二百文?!”
“開荒?開那沙地?”
“季村長雇人?還管飯?日結?!”
“真的假的?!”
質疑聲、狂喜的呼喊聲、難以置信的尖叫聲混雜在一起。無數緊閉的院門被猛地拉開,一張張因為饑餓和絕望而麻木的臉上,第一次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男人們扔下補了一半的漁網,婦人們丟下縫補的衣裳,連半大的小子都從墻角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