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還有靈魂被凍結、被撕裂的恐怖感覺!他像一具被冰封的尸體,只有眼珠還能轉動,布滿血絲地瞪著大薩滿那張如同惡鬼的臉。
“呃…呃…”他喉嚨里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身體無法動彈,連牙齒都無法再打顫。
大薩滿猛地拔出骨笛!帶出一小股粘稠發黑的血液。他看也不看癱軟如泥、氣息奄奄的巴圖魯,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刺向縮在巖石后、目睹了這恐怖一幕的孫乾。
“他死不了。”大薩滿的聲音恢復了沙啞的干澀,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儀式從未發生,“但也廢了。腿,保不住。魂…也缺了一塊。”他枯瘦的手指捻動骨珠,發出細微的喀嚓聲,“現在,該你了,京城的耗子。你的主子答應給的東西…和他這條從地獄門口撿回來的爛命…怎么換?”
孫乾被那目光刺得渾身一哆嗦,胃里翻江倒海。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看著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只有眼珠還在微微轉動的巴圖魯,又看看大薩滿手中那根滴著黑血的慘白骨笛。
恐懼和貪婪在他眼中瘋狂交織。巴圖魯廢了,但…他還有用!一個對耶律齊和北境充滿刻骨仇恨、又被薩滿邪術強行續命的瘋子王子,正是京城大人們需要的完美傀儡和攪屎棍!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重新堆起商人特有的、帶著市儈和算計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慘淡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僵硬。他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那個貼身的小皮囊,解開系繩,從里面取出一張折疊整齊、邊緣燙金的厚實羊皮紙——契約。
“大薩滿放心!京城的大人們,最講信用!”孫乾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走到大薩滿面前,將契約展開,昏黃的光線下,上面密密麻麻的條款和鮮紅的京城官印清晰可見。
“您看!第一批援助!精鐵戰刀五百柄!強弓三百張!羽箭三萬支!鎖子甲兩百副!還有…上等粟米一千石!鹽巴五十石!三日之內,必走‘北邊老路’,送到您指定的‘鷹愁澗’!”
他的手指劃過契約上的一行行字跡,又指向最后一行用朱砂特別標注的條款:“事成之后!北境六成礦場、馬場、賦稅!歸京城!草原王庭…歸三殿下!”他刻意加重了“三殿下”三個字,目光掃向地上氣息微弱的巴圖魯。
大薩滿渾濁的眼珠掃過契約,干癟的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在冷笑。他沒有接契約,捻動骨珠的手指節奏不變:“東西…什么時候到鷹愁澗?”
“最遲…最遲后天日落前!”孫乾連忙保證,額頭滲出細汗,“絕對安全!沿途的‘眼線’都打點好了!”
大薩滿渾濁的目光再次落在孫乾臉上,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冰冷審視:“記住你的話,京城的耗子。也記住…草原的魔鬼,收了祭品,就一定要帶走點東西。三殿下的魂…缺了一塊。你們京城的‘禮物’要是缺斤短兩…”
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手中那根慘白的骨笛,發出沉悶的叩擊聲,“缺多少…就用你們誰的魂…來補!”
孫乾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嘴唇哆嗦著:“不敢…不敢…絕對足額!足額!”
就在這時!
嗚——嗚——!
谷口方向,那嗚咽的狼哨聲陡然變得急促!尖銳!如同催命的號角!緊接著,是幾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兵刃撞擊聲戛然而止!
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