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季村長那平淡卻篤定的樣子,他心里又莫名生出一絲極其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愿深想的期待。
家人……會為了他,這個并不受寵、甚至可能給家族抹黑的兒子,付出代價嗎?他們會不顧一切救他嗎?
這種期待讓他感到一絲羞愧,卻又無法抑制。
“這……這樣行嗎?”他遲疑地問,心里忐忑不安。
“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季村長語氣輕松,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總得讓你家里人知道,你在這兒欠了多大的人情,差點丟了命,又被人救了命。”
她瞥了一眼床上的鳳粱:“救命之恩,總不能太寒酸,對吧?”
鳳粱眼皮動了動,依舊沒睜眼。
趙奕站在原地,心情復雜。一方面覺得這樣似乎有些……丟臉,像是把自己明碼標價了。另一方面,那股隱秘的期待又撓著他。他也想知道答案。
“好了,別杵這兒了。”季村長揮揮手,“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你‘爹’這兒有我看著。”
趙奕臉一紅,看了一眼鳳粱,訥訥道:“那我……我先去干活了。”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心里亂糟糟的,既有對季村長要怎么“要”的忐忑,又有對家里反應的模糊期盼。
木屋里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鳳粱才睜開眼,看向季村長,眉頭微皺:“季姐,你……”
季村長知道他想問什么,打斷他:“怎么?真指望他那點口糧和肉渣給你養傷?”
鳳粱抿了抿唇,沒說話。
“這小子心思不壞,就是被家里養廢了,有點傻。”季村長走到床邊,檢查了一下他的繃帶,“讓他家里出點血,天經地義。順便……”她頓了頓,語氣淡了些,“也讓他自己看清楚些東西,沒什么不好。”
鳳粱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武威侯府那邊……”
“侯府?”季村長嗤笑一聲,“樹倒猢猻散,架子還沒完全倒罷了。如今京城里盯著他們的人不少。用一個不怎么成器的兒子換點實在東西,或者換點名聲,他們說不定還覺得劃算。”
她拍了拍鳳粱的肩膀:“別操心這個,養你的傷。這筆賬,怎么算我們都不虧。”
季村長離開木屋后,叫來一個親信低聲吩咐了幾句。那親信點點頭,很快轉身朝通訊營的方向走去。
幾天后,一封蓋著北境村落的特殊印信、措辭直白甚至帶著點強硬意味的信函,被快馬加鞭送往京城武威侯府。
信中沒有過多寒暄,直接說明了趙奕在北境的遭遇,重點強調了其險死還生和被救的經過,并明確指出傷員需要珍貴藥材和營養調養,北境物資匱乏,希望侯府能夠“表示表示”,以全兩家情誼(盡管并無情誼可言)和侯府顏面。
信送走后,季村長并沒有將這事時時掛在嘴邊,一切照舊。趙奕依舊每天干著苦役,并想辦法弄點微薄的東西送給鳳粱,只是做事時明顯有些心不在焉,時常望著南邊的方向出神。
他在等。等一個來自京城的回應。這等待讓他忐忑,也讓他心底那點不該有的期待,像荒野上的星火,微弱卻頑固地閃爍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