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多來,其用鐵血辣手積攢下的威勢,讓人們敬畏之余,已忽略了她的年歲,和那眉眼如畫的容顏。
堂上分列兩排交椅,坐著其他幾位當家人。
大堂正中,卻站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蒼頭,他倒不是山寨當家的,而是山寨大總管。
林寧祖父為山寨之主時,這姓孫的老蒼頭便管著山寨里的雜事。
到今天,已經有五十多年了。
兢兢業業,從未出過岔子,因此頗受山寨眾人尊重。
老蒼頭雖非當家的,但山寨上下都稱其一聲孫伯。
孫伯身邊,站著的則是默默流淚的春姨。
盞茶功夫后,許是耐不住春姨的“流淚神功”,孫伯嘆息一聲,作難道:“春丫頭,就是當著幾位當家的面,老頭子還是不能再應你了。說起來你也是寨中老人了,當知道山寨里龍血米來之不易,一年統共也就那么百來斤,如今才六月吶,一年剛過一半,庫房里的存貨就消耗了六成半了!關鍵是寧哥兒他又習武不成,卻常年吃這等天地奇珍,按理說吃了這么些,堆也堆出一個一流高手來了,可寧哥兒吃了那么多連點反應也無,何苦來哉?大當家的他們,不容易啊……”
春姨聞言,愈發淚如雨下,道:“孫伯,寧兒可是老大當家和夫人唯一的骨血。他被傷成那般,吃著龍血米才將將維持住傷勢,若無龍血米將養身子骨,萬一有個好歹,我就是現在死了,也沒臉見老大當家的和夫人……”
“你這……”
孫老蒼頭被春姨之言氣的說不出話來。
若果真林寧危在旦夕,或是重傷在身,必須要龍血米吊命,他這糟老頭子不會做個吝嗇鬼守財奴的。
可林寧的身子骨分明都已經快養的大好了,那樣珍貴的龍血米連吃了十天,就是幾任大當家的都沒這樣奢侈過,哪里還能繼續浪費那樣珍貴的東西!
龍血米說是龍血澆灌的,可那分明是山寨眾人,用血汗澆灌出來的。
一年來四處劫道,受多少傷流多少血,甚至送掉多少性命,到頭來才能在黑市換那么百來斤龍血米?
旁的不說,就說如今的大當家,分明還是個小丫頭,可去年她爹田虎重創不治后,她帶著山寨中人拼殺了幾撥來犯之敵,殺的敵人膽寒立威,才將將維持住了青云寨滄瀾十三大家的門楣不墜。
又親率人劫道四方,這才攢夠了一年的用度。
這過程之艱難驚險,別人不知道,山寨里自己人還不知道么?
五娘受了多少傷,流了多少血?
就算林寧是老當家的唯一血脈,也不能這樣糟踐那些來之不易的龍血米啊!
孫伯沉下臉,還想再說什么,就聽上面一直默然的田五娘忽然道:“孫伯,春姨要什么,你就給她吧。龍血米不用你老擔心,過些日子,我再去換一些回來。”
五娘的聲音和脆生生甜絲絲的九娘不同,她聲音微微沙質,于清冷凜冽中,自帶威勢,令人不敢小覷。
聽她這樣說,孫伯張了張口,終究沒再說出什么來,長嘆一聲,點點頭應下。
一旁的春姨面色發紅,猶豫了下,咬牙道:“就最后二兩,明兒起,我給寧兒用白米煮粥,以后十日吃一遭就是。再不好,就是他的命,誰讓他這么大的孩子了,還和九娘胡鬧……”
聽她這般說,議事廳內眾人面色復雜。
如今山寨里認為陳寧只是和九娘玩耍的,大概也只有春姨和九娘兩人……
坐在虎皮大椅上的田五娘聞言,修長的鳳眸微微瞇了下,淡淡道:“春姨不必如此,你好生照顧他便是,該用什么,只管問孫伯要。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春姨聞言,看看五娘那張冷靜含威的臉,又看看其他幾個當家的陰沉的面色,緩緩落下淚來,道:“大當家的,我知道你不容易。夫人在時,她最疼你,比對寧兒還親。若是看到你如今這般作難,夫人必要心疼壞了,還會罵寧兒不爭氣。老大當家的也是如此……如今我老了,又能再照顧寧兒幾天?若我哪天合了眼,還望大當家和幾位當家的,念在老當家的和夫人的面上,好歹給寧兒一條活路。他雖性子急了些,可心卻不壞哪……”
“啪!”
坐在右面第一把交椅上的黑面虬髯男子滿面含怒,右手一拳砸在左手上,壓著暴怒之氣,沖春姨大聲道:“這叫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