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金帳落在了蔑兒乞部落。
圖門汗今年還不到四十,與尋常草原牧民粗糙黝黑的皮膚不同,圖門汗皮膚白皙,再加上單眼皮和薄嘴唇,顴骨也沒那么高,顯得有些女相,且十分年輕。
與北蒼王庭史上眾多或雄才大略或殘暴血腥或昏聵平庸的大汗們都不同,圖門汗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儒雅,更似中原讀書人的可汗。
他在草原上的名聲,以仁慈為主。
而他最出名的,除卻與草原格格不入的儒雅柔和外,就是癡情。
通常來說,草原地位很高的男人往往有諸多妻妾和女奴。
對他們來說,女人和牛羊一般,都屬于財富。
就是一個尋常的小部落主,也有其麾下各帳牧民女人的初(夜)權。
然而這位在草原上至尊至貴的可汗,一生卻只專寵一位比他還年長兩歲的女人,胡寧閼氏。
此事,多為草原各部落所詬病……
在各部頭人看來,草原上的孩子成年率很低,若不多上些女人多生些孩子,都像圖門汗這般,草原早晚要完……
金帳內,圖門汗和他的胡寧閼氏坐在主位。
不似傳統草原貴族那般戴瓦楞帽,穿窄袖大襟長袍,圖門汗穿的是寬大舒適的絲綢錦袍,頭上竟簪著金石寶簪。
胡寧閼氏的衣著也并非尋常草原貴婦,更像中原貴女。
雖年近四旬,但看起來恍若三十上下,極為美艷。
蔑兒乞可敦率領部落內眾有身份之人行禮,禮未罷,就快快被圖門汗命人攙扶了起來。
待蔑兒乞可敦落座后,圖門汗溫聲道:“罕哈萬戶不寧,朕便帶怯薛軍來看看。罕哈萬戶離蔑兒乞部不過八十里路,朕雖知他們不敢侵擾額吉,卻還是不放心,也想念額吉慈愛,便來瞧瞧。”
蔑兒乞可敦聞言,感動不已,道:“可汗恩德如高高的圣山,如長流的額斯齊爾河。我不過一個不能再放牧的牧女,怎敢勞可汗如此惦記?”
圖門汗笑道:“朕能安心離開龍城,全憑國師操持。朕知道,萬部于朕多有微言,只礙于國師助朕,方不敢做亂。”又道:“當年朕原不過先汗最不爭氣的兒子,幾位哥哥爭斗的太兇,還傷了和氣,彼此執刀相殺。朕本沒想坐這個位置,可他們仍容不下朕。若非國師和額吉相護相助,朕早已成白骨多時。”
胡寧閼氏在一旁也開了口,笑道:“額吉慈愛,不止汗王,我也受恩許多。這世上若還有一人信我不好妒者,唯有額吉了。”
圖門汗哈哈笑道:“還有朕。”
蔑兒乞可敦見之苦笑,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只道:“如今也好,汗王有大王子和小王子兩個王子,都是長生天下最出色的王子……”話鋒一轉,老可敦問道:“大汗,不知罕哈萬戶那邊出了什么問題?”
老人家皺起了眉頭,罕哈萬戶是大蒼十二大萬戶部落中最靠南邊的一個萬戶,擁帳過萬,控弦三萬,故又稱罕哈三萬戶。
在草原上,這是一支十分強大的力量。
但蔑兒乞老可敦素來不喜罕哈部的格列山王,認為他不是一個本分忠誠之人,十分殘酷暴虐。
只是圖門汗卻并沒有太在意,笑道:“格列山是個粗魯的人,素來頑劣無禮。不過他只是草原上的旱獺,雖然討厭,但成不了氣候……”
說著,忽地胡寧閼氏在他耳邊低語了句,圖門汗目光看向了大帳門口方向,奇道:“額吉這怎還有中原人?”
原來之前同圖門汗見禮時,田五娘并不在跪拜之列。
草原等級森嚴,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給汗王見禮。
再者,蔑兒乞可敦也了解田五娘清冷孤傲的性子,所以沒有勉強她。
不想這會兒竟被認了出來。
見滿金帳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田五娘鳳眸微瞇,卻站立不拜,老可敦慌忙起身,語速很快的將她和田五娘的淵源講清楚,然后解釋道:“五娘這丫頭極像我年輕時,不過她不是草原人,不知我們草原的禮儀。因為她救了我也救了寶勒爾,所以我也沒拘著她,讓人教她禮儀。還請大汗怪罪……”說著要拜下去。
圖門汗忙讓人攙扶住,寬容笑道:“朕非暴虐之君,又怎會見怪?且她救了額吉和寶勒爾,朕應該賞賜,不該怪罪。只是……朕沒想到,中原女子也有如此英雄!還這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