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罷,問侯萬千道:“爹,如何?”
侯萬千不言,兩鬢如霜,眸光滄桑,怎么看都是大帥逼……
林寧奇道:“什么如何?”
侯玉春依舊笑不可支,道:“今兒我才給我爹說了你拿咱們宗師當苦力之事,并給他說,你早晚把主意打在他頭上。我爹還不信,我就說不信走著瞧,沒想到,哈哈哈,沒想到根本不用早晚,你連今天都等不完!”
林寧聞言,抽了抽嘴角,對淡淡看著他的老侯爺正色道:“老侯爺,我一直認為,不管是圣人還是宗師,最大的存在價值不是殺戮,更不該像三大圣地那樣,將宗師都拘在山上‘問道’,而是將自身的偉力用于生產創造,造福于天下。三大圣地的存在,本應該能為三大皇朝造福無窮。舉個最簡單的例子,若是稷下學宮的夫子帶著宗師一起開山修路,那么不用十年,整個齊國都能暢通無阻。若是他們一起興修水利,挖井建壩,那么縱然大旱之年,百姓也絕不會像眼下這般,只能活活等死。若是能做到這般,那么圣人才真正不負其圣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名為圣賢,實為最大的國賊!”
侯萬千深深凝視著林寧,他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之人,也從未見過有如此念想的人。
雖然看得出天下苦圣地久矣的人并不少,但誰也不敢說圣人為國賊。
因為不管是齊人還是秦人還是楚人,他們心中都清楚,若國家一日無圣人,便是亡國之時。
禍害百姓的,都是一些家族子弟在稷下學宮進學混出名堂的巨室,和圣人絕無相干。
辱圣人為國賊者,前所未聞。
眼前少年的心,到底是猖獗狂妄的沒有邊際,還是……如宇宙之廣博無垠。
“你想覆滅圣地,統一三國,稱皇稱帝,唯我獨尊?”
侯萬千直指林寧本心,問道。
林寧果斷搖頭,坦然面對侯萬千的目光,道:“我非野心之輩,只是來到這世上一遭,盡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然也太無趣了些。但我做這些,絕非為了稱王稱霸,唯我獨尊。”
侯萬千自然不信:“若你果真做到那一步,你不上位誰上位?”
林寧起誓道:“若我有亂世逐鹿之野心,必受萬箭穿心之苦。”
侯萬千微微皺眉,道:“你不上位,莫非讓你的兒子上位?”
林寧搖頭道:“我如今連子嗣都未有,怎會想那樣遠?”
侯萬千徹底不明白了,看不破眼前少年到底心存何意。
但他看得出,林寧并未同他說虛言。
一旁的侯玉春忍了半天,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前仰后合的大笑不停,道:“爹啊爹,我總算明白林兄弟總說,圣人也不是無所不能是什么意思了。你難道就想不到,哈哈哈,你就想不到如今青云寨誰是大當家?”
侯萬千聞言一怔,隨即面色古怪的看向眼神訕訕閃爍的林寧,無語好一會兒后方道了句:“荒唐!”
自古以來,豈有女子為帝之事?
再者,田五娘為劍冢傳人,最多三十年便可為圣。
圣人焉能坐龍庭?
林寧打了個哈哈,道:“哪怕果真到那一日,五娘上位,也只是戴個好看的帽子罷。天下事,當由天下人決之。未有世世英明之君王,卻有代代之英杰可掌國事。君王不需要決策權,只需要否決權便可。當然,眼下說這些還太早了些。只是老侯爺你問起來,我便如實回答罷。我本不過閑云野鶴之性,但心里又有那么點婦人之仁,實不忍天下百姓苦如牛羊豕犬,如韭草般任人宰割。一點淺薄之志,讓老侯爺見笑了。”
侯萬千靜靜的看著林寧,一旁侯玉春卻唏噓不已道:“若林兄弟此等志向也只能說是淺薄之志,天下誰人之志可稱壯?”
林寧微微搖頭道:“此路何等艱難?我只能說盡力為之,但卻無拋家舍業乃至拋頭顱灑熱血之堅韌勇毅。能不能成事,實在無底,當不得侯兄之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