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皇蒼老的面上滿是擔憂之色,身旁,一個穿大紅蟒袍面白無須的老公公,竟然坐在下首。
老公公細聲細語道:“陛下,何須擔憂至此?姜太虛這般做法,非為姜家助力,反而將姜家逼至危險之境,人心盡失。茍家并非只是一個上上高門,背后更有三大長老在學宮中,不會善罷甘休的。”
齊皇嘆息一聲,道:“方供奉,朕所擔憂者,非是姜家。只看姜楓今日在朝堂上之氣急敗壞,便知姜家處境之艱難。”
方供奉奇道:“那陛下為何如此之憂?”
齊皇搖頭道:“姜太虛這一出手,便意味著學宮不再超然。夫子在時尚且能壓得住,可朕擔憂,夫子仙去后,而姜太虛仍未成就武圣。那么他焉能壓制得住學宮諸長老?不說其他,只一個茍家,便有一位大祭酒和兩位教諭長老。大祭酒,可是宗師巔峰吶!一旦他們不服,學宮勢必生亂。學宮一亂,誰能壓制住天下世家?到那時,才是真正的危局!”
老太監聞言悚然而驚,看著蒼老的齊皇,這才想起,眼前沉寂了幾十年的齊皇,年輕時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便是后來“日漸昏聵”的二十年里,也始終將左右二相兩位當世人杰掌握在指掌間,使其不失平衡。
齊皇的目光深遠至斯,也就不足為怪了。
只是身為供奉院大供奉的方太監沒有想到,齊皇擔憂的,竟然是夫子仙去后的世家之亂……
不過,仔細一想,的確讓人心驚。
一旦稷下學宮失去控制,那些長老博士各自回家,那么世家的實力,將瞬間暴增。
甚至直接脫離了朝廷的掌控……
相比之下,蒯家掀起的這些動蕩連疥癬之疾都算不上!
想了又想,終究無果,方老太監勸道:“夫子學究天人,既然允許姜太虛出手,我們想得到的,他老人家一定也想得到。想來,不會留下如此禍患吧……”
齊皇聞言,猶豫不定道:“他老人家又能如何?那可是……宗師巔峰啊……”
方老太監哼哼一聲陰笑,道:“陛下,事關學宮千秋基業,夫子既然定下了姜太虛為衣缽傳人,又怎會留下大患給他?宗師巔峰又如何?奴婢也是宗師巔峰,可在夫子眼里,不如一條老狗,更何況和姜太虛比?”
齊皇聞言緩緩點頭,不過隨又嘆息一聲,搖頭道:“沒有武圣鎮壓國運,終究不行哪。而且,便是姜太虛成就武圣,依他今日之行,這般心性,日后怕也難免插手朝政,朕豈能不擔心?有時候,朕倒是羨慕楚國皇室能出一個煌親王……”
方老太監聞言連連搖頭,失聲笑道:“陛下,南楚那邊皇室的日子也不好過。楚皇怕是做夢都在防著煌親王……”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
秦國和齊國這邊還好,鎮國武圣與皇室非一姓,若是篡位更改國運將會圣道崩塌,可楚國歷代煌親王卻必是皇室中人。
若果真想篡位,以親王登大寶,甚至都不會影響圣道……
楚皇不擔憂才怪!
要不是對武圣而言,圣道之誘惑遠大于世俗皇位,楚皇的位置絕對保不住。
齊皇聞言,也是啞然一笑,搖頭道:“朕是老糊涂了……”
若果真皇室內出了一尊武圣,他要做的絕不是慶幸,而是在他成圣前,想方設法除了他!
但是,一想到姜太虛今日在金殿上霸道的做派,齊皇心中始終沒底。
看出齊皇的心思,方老太監想了想,道:“姜太虛是沒人能制衡,若是能有人制衡他,想來不至于如此跋扈。只是……他是注定要成圣之人,誰又能制衡得了他?”
齊皇聞言,緩緩搖頭,不過忽地,似想到了什么,蒼老渾濁的眼眸,竟漸漸明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