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遇城只能妥協。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安風一眼。
安風與他一起避開兩步,壓著聲音告訴商遇城,他提早過來,已經找人盡量給尸體處理縫合過。
但也只是勉強不那么破敗。
商遇城心里壓得氣息都重了。
但梁矜上已經到了什么勸都聽不進去的地步,包括商遇城用孩子勸她。
這時候,母愛的本能是勝不過一個傷心欲絕的女兒的。
商遇城越攔著,她的情緒就越壓抑。
“我陪你進去。”
梁矜上張口就是拒絕,“不要。”
商遇城會因為心疼而縱容,但也不會無底線地放任。
讓梁矜上一個人進去面對方信歐的遺體?
說句到底的話,商遇城甚至可以接受失去孩子,但他不可能冒著失去梁矜上的風險。
她現在就是北風中那盞脆弱的火苗,商遇城的手捂得再嚴實,也架不住從內部被熄滅。
“要么就讓我陪你進去。”商遇城柔和了一路的語氣,摻雜了一點嚴厲進去,“要么我寧愿你恨我。”
太平間的門打開。
那種陰冷,只要進過一次的人,就永遠不會忘記那種滋味。
就算被扔到南極,也不會有那種連心臟都瞬間停止泵血的冷。
梁矜上走了幾步,在距離停尸臺幾步距離的時候,就再也走不動了。
商遇城一直扶著她,她只允許他扶著。
停尸臺上,方信歐不是蓋著一塊從頭到腳的白布的。
他已經被裝到了運尸袋里。
比起蓋一塊白布,這個巨大的黑色袋子更殘忍。
梁矜上晃了一下。
商遇城不忍,“矜矜,就在這里,有什么話對爸爸說,他能聽到的。”
這句話勸說的話,他期待能起點作用。
但也知道,希望渺渺。
梁矜上要只是有話對方信歐說,站在門外都能說。
畢竟,在這種時候的有話要說,不管站在哪里,方信歐也不可能真的聽到了。
“送一程”也好,“最后說說話”也好,只不過是活著的人安慰自己的話。
梁矜上要進來,是要看遺體的。
果然,聽完商遇城的話,梁矜上又恢復一點力氣,重新抬步走了過去。
這一次,她直接走到了停尸臺前。
而且她剛站定,就伸出去拉那條封口的拉鏈。
她的動作沒有絲毫猶疑。
沒有人會害怕去世的親人。
他們怕的,都是怎樣面對親人死亡的事實而已。
商遇城沒有讓梁矜上自己動手。
他上前站在梁矜上側邊,更靠近停尸臺頭部的位置。
這樣的位置,他稍稍側一點,能夠擋住梁矜上的視線。
只是一小部分,讓梁矜上不要第一眼就看到方信歐那張冷白泛青的臉。
商遇城剛把拉鏈拉到脖子以下,就有點拉不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