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突然響起陌生男聲。
“我是。”
他幾乎是立刻回答的。
“我是交警,許小姐剛才乘坐的汽車司機路怒癥發病,造成交通事故,司機已經被我們拘留,您可以直接到中心醫院接許小姐。”
陸庭深心里一窒:“她受傷了?”
“許小姐受了點擦傷,不過受驚嚇很深,現在一直在發抖。”
醫院急診科外,坐了滿堂的病人。
江城的冬天冷到骨子里,陸庭深帶著一身寒氣趕到時,許輕衣坐在角落。
她手肘臉頰都有被擦傷的痕跡,清冷面龐低垂著,雙臂抱著自己,很沒有安全感。
一雙锃亮體面的皮鞋踏入視線,許輕衣抬起頭,和陸庭深如墨的眸相視。
睫毛輕顫時,她突然攥緊他衣角,臉埋進他腹部。
陸庭深眸色倏地變深。
他蹲下身,把她圈進懷里。
交警說得沒錯,她果然全身都在發抖。
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害怕,而是像針刺一般,密密麻麻,無聲中蔓延。
他說:“我在,別怕。”
許輕衣從他懷里抬起頭,杏眼通紅,定定地看著他問:“你會一直在嗎?”
陸庭深沒有回答。
她垂下眼:“我小時候經歷過車禍,我活下來了,但是爸爸走了。所以我特別害怕,在車里那種狹小空間失控的感覺,總覺得會有我珍惜的人離開我。”
他手掌撫過她頭頂,安慰說:“那個司機是路怒癥,已經被抓起來,不用害怕。”
許輕衣閉了閉眼。
陸庭深抱著懷里的人,察覺到她由內而外散發的害怕,也不去在意被她捏皺的衣服,和蹲得發麻的雙腿,一直半跪在地上,直到她情緒稍緩,才開車將人帶回家。
許輕衣回到臥室,獨自躺在床上,無法入眠。
司機橫沖直撞的畫面,像打卡記憶的開關,她、腦子里全是躺在擔架車上的許晏平,血跡斑斑,像一攤爛肉。
他口吐鮮血、斷斷續續:
“依依……是……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爸……一直……一直愛……愛著你……你一……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陸庭深在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時,一瞬間就睜開了眼,朝門口看去。
許輕衣穿著吊帶睡衣,光腳站在門口,問:“能一起睡嗎?”
她聲音清清冷冷的,但仔細聽,卻不難聽出語氣里的忐忑。
陸庭深一言不發地下了床,把人打橫抱起,放回床上,然后自己又鉆進被窩。
許輕衣幾乎是立刻抱住了他。
她手腳發涼,冰得讓人心驚。
“我一閉上眼睛,腦子里全是我爸滿身是血的畫面。”
陸庭深手搭在她腰上,黑暗里,突然問道:“你父親走之后,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許輕衣身體一僵,好半晌,才說:“那時候,我喜歡的人一直陪著我。”
他眉頭皺起,聲音不易察覺地變冷:“你喜歡的人,誰?”
“你不認識。”
陸庭深卻被勾起好奇,又問道:“你那時候才多大?就知道什么是喜歡?”
“的確不懂,可是沒有他,就沒有活到現在的我。”
許輕衣臉埋進他胸口,聲音緩慢而堅定,抱住他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
陸庭深藏在黑暗里的雙眸,浮起許輕衣看不見的寒意,他淡淡地開口,問:“你怎么喜歡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