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皺紋的手,沒了力氣。
緩緩從陸庭深掌心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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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是在三天后。
老太太不喜嘈雜,身后事也辦得很低調。
遺體下葬。
許輕衣回身時,看見陸峋站在遠處,一身純黑深沉的西裝,隔絕在人群之外。
肅穆之中,帶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漠然。
對陸峋來說,參加陸老太的葬禮,的確也只是禮數。
他現在是陸氏董事長,陸老太過世,哪怕老太太不待見他,這場葬禮,他也要把面子工作做到位。
再者,許輕衣這幾天,也因為老太太走了,情緒低落,眼睛一直紅紅的。
她來,他自然跟著。
身后清香襲來,他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住。
回過身,許輕衣緊緊地抱著他。
“我第一天進陸家,是奶奶牽著我的手,一步步的,帶著我走出許家。奶奶一直,都對我很好。”
她埋進他頸間,聲音悶悶的,帶著細微哭腔。
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對任何一個人好,縱使老太太當初選擇帶她離開許家,歸根結底是為自己的孫子。可是這么多年,對她的關心和保護也是真,奶奶從來沒有虧待過她。沒有奶奶,她走不到今天。
可她為了那些過去,連著幾月,甚至沒有來見過奶奶一次。
現在奶奶走了,她再也沒有孝敬奶奶的機會。
許輕衣胸口堵得厲害,喘不過氣。
她現在才遲遲明白,很多曾經反復在意的東西,以為到死都出不去的事,在生死離別真正來臨時,那些過不去,竟然都能過去。
人生是曠野。
她緊緊地抱著陸峋,臉頰緊貼在他左胸口,西裝帶著空氣里的涼意,她卻只聽得見他的心跳聲如擂鼓。
讓她降落。
沉淪。
“陸峋。”
許輕衣抬起頭,輕捧住他的臉。
“我害怕。”
“怕什么。”
“怕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
他手掌輕拂過她發絲,落在后頸,黑眸凝結,“到底是誰,離開我那么多次。真要害怕,也是我怕。”
她眼眶濕潤,抱緊他,“是,都是我不好。”
陸峋手指輕揉著她后頸,溫柔刻骨,“看來是要下紅雨了。”
她知道他在揶揄自己,沒有回嘴,而是抱他更緊。
“我真的后悔了,悔得不行。”
笑笑突如其然的離開,緊接著,又是奶奶的離世,曾經無比親近的人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她再也看不見她們。
這才遲遲意識到,人在生死面前,是多么渺小。
生死的痛,永遠都是最痛。
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她真正地失去了他,剩下的路,該怎么走下去。
“放心。”
他聲音沉靜,似有著強大堅定的力量,手掌從后頸滑下,落在她纖瘦的后背,緊緊地摟緊她。
“我不會走,永遠不會。”
她和他曾經各自走過的那段路,都磕磕絆絆,摔得七葷八素,狼狽至極。可是幸好,她和他都沒有放棄自己的人生,他們獨自狼狽地爬起,在彼此最難堪的時候遇見對方,也因為彼此,疼得鮮血淋漓過。
可是還好,她和他,頭破血流地走到現在,終于成了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