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我徹底火了,遠超我預估地火了。
在這兩個月里,其實我只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攻擊別人,這個“別人”可以是一個人、一群人、一個群體、一個階級、一件事、一系列事、一種現象、一種文化等等等等,只要是具有一定知名度或者話題性的,只要是我認為夠得上“祭品”標準的,都可以。
而第二件事嘛,就是用輿論戰的技巧為自己的攻擊行為收尾。
當然,我的對手也不全是傻瓜,有些對手很強、很有經驗,畢竟煽動網絡暴力這種事并不是我的專利;好在我挑選的目標全都是有話柄的、都是本來做人就不干不凈的……所以他們終究是有著不可彌補的弱點的。
不過話說回來,誰又沒有呢?
這世界上最完美的公關,就是根本不要當什么公眾人物,甚至不要有太多的人際交往——讓你的名字不被太多人知曉,讓你做過的一切都成為你自己的秘密。
否則,終有一天,任何一個坐在屏幕前敲打著鍵盤的無名氏都可以來攻擊你。
即使是那些在生前為這世界做出過杰出貢獻、留下過寶貴財產的人,也難逃此劫。
也只有在他們剛死的時候,你才能看到幾乎所有的人都擺出一副緬懷、悲愴和感慨的樣子;這個時候,誰要是敢發出一絲絲不同的聲音,立刻就會被萬人唾罵。
而那些悲傷感慨者呢,其實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從來沒有掏錢去看過那位逝者演的電影,從來沒有學習過那位逝者寫的科學理論,從來沒有讀過那位逝者寫的文學巨著,甚至僅僅只是知道逝者的名字、連他/她最顯著的成就究竟是哪些都不甚清楚。
人們聚在一起,抒發著廉價的同情和感傷,仿佛這一刻他們也都變得圣潔了、淵博了。
但說到底,這些人也沒有錯,因為這是人性;有些時候,虛榮和自欺也是善良的一部分,人情世故,無非如此。
只是,若干年以后,時間終會洗去那些在死時受到無比尊崇之人的光環,讓他們的名字和生平在以訛傳訛之中成為那些無名氏茶余飯后、評頭論足的對象。
有點兒扯遠了,還是說回我吧。
互聯網上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一個角色。
他是一個具有學術背景和專業素質的知識者;一個進言社會并參與公共事務的行動者;一個具有批判精神和道義擔當的理想者……
簡單地說,是個典型、且激進的公知。
從我開始扮演這個角色時起,我便已無法再回頭。
“厲小帆”這個名字,也早已不再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它成了一面旗幟,在這面旗幟下,已匯聚了很多的人,他們和大部分民眾一樣,比起獨立、客觀地思考問題……他們更愿意去追隨一名扛旗者,讓別人告訴他們應該怎樣去看待各種問題。
或者就是在意見領袖的帶領下,帶著先入為主的偏見再去思考,然后得出一個類似自我說服般的結論。
我,需要這些人,我也喜愛著這些人。
他們就像是歐洲中世紀時期的愚昧村民,高舉著手中的火把,站在宗教和道德的高地上,躲在“法不責眾”的庇護下,在少數別有用心的人的指引中,去燒死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巫。
而我做的事情,只是確保他們沒燒錯人。
仰仗著這些民眾,我變成了公司里炙手可熱的紅人,現在別說羅主編了,單位的大領導們對我都得忌憚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