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位年長的大臣聽到這兒,臉色已經慘白,卻又下意識搖頭:
“可陛下……此胎的來歷實在匪夷所思,這若傳出宮外,必成禍患!如何向天下解釋哪……”
“至于陛下腹中胎兒的父親。”
池元博將手一攤故意一笑,笑中卻藏著毒刀般的鋒芒,
“敢問諸位,當朝之上還有誰能比趙五——
這么一位若無根基更無勢進的宮中小人,更好地承擔‘父親’二字呢?”
“荒唐!”有人忍不住站起來怒喝。
池元博卻愈發緩和了音調,話卻尖銳如刃:
“荒唐?我倒覺得,這是陛下珍而重之一個絕妙的選擇。再者,若你們覺得應該是某位重臣擔當此任,也盡快說出名字來罷。”
池元博那一聲輕描淡寫的“有更合適的人選便盡快說出來”,如同一座通紅火山的熔巖猛然潑下,堵得百官紛紛啞口,噤若寒蟬。
他神色自若,眼角微挑,似乎篤定無人敢接這燙手山芋。
最先回過神的,竟是那位剛才怒而站起卻有些毛躁的禮部尚書,他漲紅了臉,冷哼一聲道:
“池大人如此誅心之辭,未免也太叫人心寒——莫非陛下清白與社稷安危便這么不值一提?難不成您還真以為趙五這樣的庸奴能擔當此任?”
池元博云淡風輕地打量著他說話的樣子,像是在琢磨如何處理一個礙眼的擺件。
他突兀地一聲輕笑,冷意從笑音里沁出來:
“難怪世人都說禮部尚書最擅長光說不練。您要真有更妥當之策,直呈上來便是,何須如此陰陽怪氣地浪費大家的時間?”
這話直擊軟肋,當即讓那位尚書氣得滿臉通紅,卻又挑不出池元博任何說錯的地方。
他的嘴唇顫了顫,聲音卻在對方不屑的注視中逐漸低了下去,最終淪為一聲壓抑的喃喃。
而其余官員更是誠惶誠恐地噤住,默契地裝成了聾啞人。
“果然,滿朝堂的清談雅士,終究只會在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反復糾纏。”
池元博將目光掃過大殿,帶著幾分嘲弄。
“既然諸位無人可以提更好的建議,那便聽聽我的拙見吧。”
他的聲音倏然變得尖銳,像一柄利刃直刺眾人最隱秘的痛處:
“這年頭,雷池一個腳邁不開,全靠陛下撐著命圖謀大局,爾等卻連她腹中胎兒的事都要用唾沫淹死她!你們這群鯉魚剜水見深,亂世之中,真有替她憂社稷的半條心么?!”
文臣武將都被這番話懟得低下頭來,連吭聲都不敢,只剩下一張張原本氣勢洶洶的臉此刻青白交替,各種糟糕的情緒在臉上攪成了一鍋爛泥。
可池元博沒有打算放過任何人,他涼薄的目光逐漸浸入人群深處,接著吐出噎死人的總結性金句:
“洪妍陛下獨撐天下多年,處心積慮以女子之身保江山,不畏詬病,不懼災難。她一生所做所為,可謂肝膽碎石。如今好不容易求得一線傳續希望,你們卻以鼠目忖人心,只知道妄議。跟趙五暗度陳倉又如何?他既沒有權勢能為,將來即便承此奇功也休想翻天覆地,豈不是最妥帖的人選?難道你們要陛下找個你我這樣的高官王侯,才算遂了己意?當真是荒唐到了骨子里。”
這聲冷嘲伴隨著沉長尾音,宛如鞭軀重重一抽。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要我說,陛下一番精心策劃之下,治下竟有臣如此行事,還真算三生不幸。”
朝堂上一片壓抑的死寂,沒有人敢接這句話。
若說適才的爭論還能算是試探彼此底線,那么池元博眼下已然是一刀剖開所有人的零碎膽氣,斬草除根一般不給生還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