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燈火通明,宴席上雖然有新獵的鹿肉,炭火炙烤后以充場面,可薄酒簡食,難免顯得寒酸。
公孫掣與謝鶴予同行列席。
公孫掣戎馬半生,自然放蕩不羈,“欒都大寒,顆粒無收,以薄酒接風,你莫要嫌棄才是。”
謝鶴予斟酒相敬,眼神一片赤誠,“祖父盛情,不敢嫌棄,借此美酒敬祖父,我先飲為敬。”
他一口飲下后,將酒杯倒懸。
“你我通宵達旦,不醉不歸,”公孫掣遙遙一敬,毫不含糊將杯中之酒一飲而下。
眾人分著烤鹿肉用來下酒。
飯飽酒足之時,謝鶴予瞥了一眼身邊隨從。
幾人會意退下。
偌大的堂中,寒風穿堂而過,將酒意吹散了許多,院里矮小的宮燈閃了閃滅了,黑夜卻將一輪彎月襯托的更加清亮。
謝鶴予放下酒樽,目光不似方才酒醉迷離之態,反而越發清明。
“祖父,朝堂之中內憂外患,奸臣當道,殘害忠良,朝堂上,前朝段高崇把持朝政,后宮段氏貴妃攪弄風云,前朝后宮沆瀣一氣,朝局簡直烏煙瘴氣。”
“欒都雖在三千里之外,但我亦有耳聞!”公孫掣放下酒杯,唉聲嘆氣,“你父皇年輕時政績清明,怎么老了反而耳根子軟,任憑奸臣糊弄,國之危矣呀。”
謝鶴予眼前一片薄霧,唇角有意似無意勾起一抹苦笑,“若不是我中途轉道,前往欒都,恐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公孫掣又飲下一口熱酒,眉目肅然。
“欒都盛產礦產,你是因此而來,想在此間舉事,對吧?”
不是試探,而是期盼!
他年輕時,也曾鮮衣怒馬,揮斥方遒,替大全皇朝立下汗馬功勞,可新皇帝年輕多疑,縱然娶了他的女兒為妃,卻也在慢慢的剝他的權。
直至幾年之前,他來到欒都監督兵馬司造,也算偏安一隅,可心里的那口氣,卻始終放不下。
謝鶴予垂眸,再抬眼的時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已被堅定侵染。
“祖父,這正是我的想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段高崇把持朝政,將大全朝變成他段家一言堂的地方。”
“好!能有此雄心壯志,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你。”公孫掣起身來,粗糙的手搭在他的肩頭,可心頭又不免泛起憂慮。
可若要成事,需要的并非一腔熱忱!
兵器短缺,人員稀少。
現在又遭了災,周圍幾百里都糧食稀缺。
此間情況下,如何起事?
謝鶴予讀懂了他的遲疑和猶豫,“外祖父,我們一步步來,萬不可操之過急,如今災民流離失所,我們先治理好一方,到時振臂高呼,才會有萬千響應。”
公孫掣點頭認同,“你啊,小小年紀,便很是老成,先在這里好好住下,至于其他,慢慢來就是。”
“好,謝外祖父。”謝鶴予話雖如此,可眉目微皺,低眸中似乎帶著淡淡的愁思。
這么多天,他們風餐露宿,在寒雪薄霧籠罩的雪山中東躲西藏,如今雕梁畫棟,炭火溫暖,比之他們前段時間的日子,仿若兩個世界。
整整一夜,風雪未停,他們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翌日。
院中早早傳來沙沙的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