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都城最德高望重的老郎中被請來了,他鶴發童顏,一襲青衫,只是脖頸間圍著一圈毛領,便御住了風寒,顯得精神抖擻。
他微有薄繭的手,搭上了婦人的脈搏。
“虛而無力,這種癥狀有幾日了?”
婦人喘息著艱難開口,“十多日了。”
老郎中耐心詢問:“現在還有什么感覺嗎?”
婦人剛一提氣,便劇烈咳嗽起來,良久后才虛弱開口,“咳嗽,虛寒,無力!”
孩子在一邊,抹著眼淚道:“定是鄰家的嬸嬸傳染的,他們一家子都咳的厲害,娘親去給他們送餐食,就有這樣的癥狀了。”
郎中心中咯噔一聲,忽然涌起一股不好的猜測。
“那你鄰居一家呢?”
“都死了!娘親會不會死?”孩童放聲大哭。
郎中心中一顫,一屁股跌在地上,目光都直了。
“瘟疫,一定是瘟疫!”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句話瞬間在人群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排隊準備領粥的人一哄而散,捂著口鼻。
謝鶴予立刻走下城樓,望著慌亂的人群,厲聲道。
“莫要胡言亂語!”
老郎中沒再多言,只是后退了幾步,用白巾敷面,隔絕開來。
瘟疫如同洪水猛獸,一旦來襲,九死一生,就算他是郎中,也拿此束手無策,最好的辦法還是隔絕病原,一舉殲滅。
他將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
謝鶴予沉吟片刻,“臨時難民營已經圈定出來了,先將他們安置在內。”
公孫掣的臉上已經戴上了面巾,那雙露出的老眼中,滿是憂慮擔心。
“缺醫少藥,這些人怕是……集中起來也好,一把火燒了干凈,也能阻隔源頭。”
謝鶴予目光堅定,面上帶著鄭重,極為認真地說:“外祖父,我定會拼盡全力,救他們于水火。”
但凡有點苗頭的,都要被集中到一處。
本以為事情會很順利,沒想到自下午消息散布出去之后,那些難民竟然四散而逃,有的還慌不擇路,甚至想逃入連綿萬里的雪山,只為求得一線生機。
謝鶴予不想讓瘟疫散播出去,只能帶著守城軍去把人全都追回來。
他騎在馬上,棗紅色的高頭大馬昂首挺胸,他端坐于上,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婦孺孩童哭喊著,不愿和他們回去。
就算被抓住,也要奮力往外逃,事先得了命令,這些士兵也不敢對他們怎么樣,勉強維持著秩序。
謝鶴予夾著馬腹,策馬上前,衣袂翩飛,只是那張臉上滿是堅定之色,“諸位請放心,吾等必會拼盡全力,治愈諸位。”
可哭嚎聲一片。
“說什么鬼話?歷朝歷代,如果發生瘟疫,那必定是全部燒死以杜絕溫易擴散,我不想等死。”
“我也不想等死!”
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開始躁亂起來。
眼瞅著場面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謝鶴予翻身下馬,站于人群之首。
“你們都是欒都子民,我絕不會放任你們死去!”
如此空話,自然沒有幾個人敢信。
眾人騷亂著,想要逃出去,哪怕命由天,也絕不由人。
謝鶴予直接扯下臉上面巾。
夜白緊張上前,驚呼道:“爺,你……”
謝鶴予的臉,十足的平靜,蒼白的肌膚如玉一般透不出半分血色,“如果自己都做不到,又怎么能讓別人相信?”
眾人望著眼前這一幕,驚愕不已。
萬萬沒有想到,謝鶴予身份尊貴,卻與民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