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熏愣了下，詫異地抬起頭，她自認為自己方才演得極為認真投入。
就連衛老夫人都信了她的話，以為是衛明昭母女阻撓她與太子成其好事。
父親居然沒有信。
他不僅沒信，還幫著她一起在老夫人面前演戲。
“爹爹是何時發現的？”
衛榮德的目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你是我的女兒，我能不了解你的性子么？”
起先他有懷疑女兒離家出走的真實性，畢竟他的孩子一向聽話懂事，平日也極少出門，怎么會突然離家出走。
等衛南熏開始說她心儀太子，卻被衛明昭所阻，被迫出城那整段，他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你就不會想要與人為妾，別說那人是太子，便是皇帝你也不會愿意去與別的女人爭一個男人。”
“且那個人還是你倚重的姐姐的未婚夫婿，你是絕不會容許自己喜歡上他，更不會與她爭寵。”
“即便明昭真的幫了你，那也是你自己想要離開。”
“你方才在你祖母面前說這么多，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又或是緩兵之計。告訴爹爹，是誰讓我們熏兒受委屈了。”
衛南熏頓時淚如雨下，前世那些人都是背著父親向她施壓。
軟硬兼施讓她不得不同意出嫁，即便后來父親有問過她是不是自愿，她也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在見到父親之前，她居然害怕父親會輕信祖母的話，也要逼著她嫁給裴聿衍。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說服父親的方法，甚至都想到要出家剃度，以表自己不愿嫁人的決心。
沒想到，父親比她想象中更懂她，也更愛她。
她并不是一個人，父親和弟弟永遠都會是她的依靠。
兩世來的委屈在此刻徹底爆發，她就像是沒長大的孩童，再也忍不住地伏在了父親的懷里嚎啕大哭。
她不需要裝得很強大，也不用在意哭得丑不丑，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做自己。
衛榮德見此，真是心都要被哭碎了。
他從來沒見過女兒如此傷心委屈，瞬間覺得自己這些年所謂的努力，很是可笑，他不能陪伴在女兒身邊，沒辦法保護她。
那他賺再多的錢又有什么意義呢？
“好孩子，不哭不哭，爹爹在這里，有什么委屈，你說出來，萬事都有爹爹在呢。”
“我不喜歡裴聿衍，一點也不喜歡他，嗚嗚，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衛南熏壓抑了一輩子，終于說出了內心的實話。
父親懂她，若不是被逼，她怎么可能去與堂姐搶男人，又怎么會淪落到那種境地。
“我也不喜歡衛明昭，不喜歡衛家的所有人，他們皆是群道貌岸然，假模假樣之輩。爹爹，我們離開衛家，離開這里好不好。”
衛南熏抬起頭，用哭得通紅的一雙眼，可憐巴巴地看著父親。
她本來一直在思考，該怎么勸他，父親對衛家應當是有歸屬感的，這樣的決定對他來說太殘忍了。
這會便全都借由這通淚水，把她的委屈和打算，全都說了出來。
衛榮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讓女兒這么不滿衛家，都用上了道貌岸然這樣重的詞。
可他下意識地就以安撫女兒為主，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好，都依我們熏兒的意思。”
打了滿腹草稿，想了一堆說服父親話的衛南熏，哭聲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哭得通紅發腫的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父親。
她有多久沒能那么近距離地打量他了，明明才三十六七的人，卻比府上那些個伯父叔父們看著都要年長蒼老。
不僅眼尾有了細紋，發間都摻雜了些許銀絲，她的父親正在急速衰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