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手，用凝霜遞上的雪白絲帕緩緩擦凈指尖的汗漬，聲音依舊平靜，“《縮骨易形訣》，逆天而行，豈能無報？”
她的話語在密室中清晰回蕩，“十日內，你先是縮骨易形成身材嬌小的‘丫鬟’潛入蕭府，與我交手；隨后又偽裝成魁梧的聽雨樓弟子出席宴會；昨夜，再次易容成王二，試圖擒我。三次大幅度的形態轉換，間隔如此之短……尹鬼，你現在感受到的，并非傷病，而是這門邪功對你的反噬。它正在從內部撕裂你的經脈，侵蝕你的骨髓。這種痛，是不是比小時候被打斷骨頭，更加綿長，更加……蝕心刻骨？”
尹鬼緊閉的眼皮劇烈地抖動，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但他依舊憑借頑強的意志力，從牙縫里擠出破碎的聲音：“……嗬……我……我四歲……便開始……斷骨……重生……這……這點……折磨……算……什么……老子……能忍……”
“是，你能忍，你這具破爛不堪的軀殼，或許早已習慣了與痛苦為伴。再烈的痛楚，對你而言，也不過是家常便飯。”
說話間，喬念的聲音不自覺拔高，看著尹鬼的眼神卻也不自覺流露出了幾分憐憫，
“那你便好好忍著，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忍得了一個晚上，能不能熬過兩晚，三晚。”
話音落下，偌大的房間內就只剩下尹鬼那強忍痛快的顫抖喘息。
喬念看著他這副死活不肯服軟的樣子，終于還是嘆息了一聲，聲音都不自覺柔軟了下來，“可是尹鬼，那個讓你甘冒奇險，甚至不惜來取我之血也想救下的人呢？她，也能像你這般，忍受這蝕骨焚心之苦嗎？”
聽到這話，尹鬼霍然睜大了雙眼！
那雙因極致痛苦而布滿猩紅血絲的眸子里，所有的偽裝和頑固在瞬間被擊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驚駭與恐慌！
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卻被死死禁錮，只能發出徒勞無力的聲響。
喬念緩緩站起身，陰影籠罩住尹鬼那狼狽不堪的身體，語氣帶著藥王谷傳人睥睨眾生的傲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你自身無恙，卻執著于我的血。除了驗證傳言，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急需用它去救一個對你至關重要、且身中奇毒之人。對嗎？你以為，我的血是能解百毒的靈丹妙藥？”
她微微傾身，目光如冰錐，刺入他慌亂的眼眸深處：“但是尹鬼，你睜大眼睛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誰！我是藥王谷谷主！這世間，還沒有我喬念解不了的毒。”
“只要你能告訴我，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誰，當初廢后謀權之策，是否有人攛掇，那我，就替你去救那個你不惜豁出性命也想要救的人。”
聽著喬念的話，尹鬼的呼吸變得越來越重，就如同一匹奔跑了許久的烈馬一般，鼻尖不住地奔出粗氣來。
喬念甚至能清楚看到他眼中的堤壩徹底崩潰，絕望、掙扎、以及對那渺茫“生機”的瘋狂渴望，在他臉上交織變幻。
喬念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等待著，燈的火苗猛地跳躍了一下，將尹鬼臉上那復雜至極的神情，映照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可，等了好一會兒，尹鬼還是什么都不說。
喬念實在等的有些沒了耐心，便只能長嘆了一聲。
“那你就在這兒等死吧！放心，我會給你收尸的。只是不知道，你護著的那個人，是不是也這般幸運，能有個好心人，為他收尸。”
說罷，喬念轉身離去。
就在她快要離開之際，身后，尹鬼那沙啞的聲音，如同鬼魅般響起，“你，你先救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