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去要個房子,你都不敢去……”
“啊,你怕他王振華干嘛呀?”
“他能吃了你?”
趙漢民還是不吭聲。
這么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白誠誠就是這么個脾氣,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兒,就拿他和孩子撒氣。
就讓她發泄一陣好了,等胸中憋著的那口氣出了,也就沒事兒啦。
“我跟你說話呢!”
“你裝什么死啊?”
今兒個,白誠誠的氣性好像特別大,眼見趙漢民不吱聲,更加憤怒,幾步沖到自家男人面前,指著趙漢民的鼻尖開罵。
“你怎么就不敢跟王振華干一架?”
“啊?”
“他一個后勤科長有什么了不起的?”
“憑什么卡著我們的房子不給?”
“廠里前前后后分了那么多次房子,那次都找理由不給我們……他王振華憑什么?那些比我們晚進廠好幾年的,單身的都分了房子,憑什么不給我們分?”
趙漢民嘆了口氣,還是一句話不說。
他就是這么個性格,完全不善于和人爭吵。
王振華,他也去找過的。
也和人講過道理,問題人家的道理比他還足,他也說不過人家。
眼見白誠誠氣得眼淚都出來了,趙漢民終于開口說道:“再等一等吧……王科長說了,下次分房,一定考慮我們……說我是剛摘掉帽子,沒趕上……”
“呸!”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白誠誠一口就啐在地上。
“你哪次不是這句話?”
“再等下次?”
“再等下次,你兒子都要娶媳婦了!”
“就咱家這條件,你倒是滿世界打聽打聽,誰家姑娘愿意嫁到咱家來?”
正在做作業的小男孩頓時滿臉問號。
我?
娶媳婦?
媽在說啥呢?
小女孩便偷摸給他做了個鬼臉,抿著嘴笑,也不敢笑出聲來。
“媳婦,咱不生氣啊……”
趙漢民站起身來,給媳婦賠笑臉。
“你看啊,現在呢,我也摘掉帽子了,王科長還說,下次廠里評職稱,也會給我報上去。等我評了工程師的職稱,分房子那不是十拿九穩嗎?”
“咱們不生氣了不生氣了啊,氣大傷肝……”
“呸!”
白誠誠又是一口,這次直接啐在了他的臉上。
“你就會說這種話,就會說這種話……十年了,你除了這種話,什么都不會說……”
說著說著,白誠誠就哭起來。
一屁股坐在趙漢民的小板凳上,捂著臉,嗚嗚地哭,眼淚噴涌而出。
“你知道我今天在車間,受了多大的委屈嗎?”
“王小梅那個小騷貨,拿著新房子的鑰匙,在我面前那個炫耀啊……她憑什么?她一個中專生,一個六級技術員,進廠才幾年?憑什么在我面前炫耀,憑什么比我們先分房子?”
“你好歹也是個二級技術員……”
“不就因為她叔叔是王振華嗎?”
“她才剛結婚,連孩子都沒有……憑什么她先分房?”
“嗚嗚嗚……”
趙漢民心里堵得厲害,卻是一句話都不好說,只能蹲在旁邊,不住拍打著媳婦的胳膊,輕輕嘆氣。
他現在,早已不是當初剛畢業的時候了,不是那個滿腹經綸,意氣風發的慶華大學高材生,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當年,要不是他書生意氣,不住給廠里的同志提意見,也不會得罪了王振華。
結果,人家一直都針對他。
一針對就是十年!
但是他有什么辦法呢?
一個偏僻農村出來的農家孩子,在這偌大的北都城,他能怎么樣呢?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白誠誠漸漸止住哭聲,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淚,緩和了一下語氣,對趙漢民說道:“好了,我沒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