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芷回到羅河村,掛白的竹子順延到小姨家門口。
接到電話到現在,她一直恍恍惚惚,喉嚨脹脹的,像被什么撐著。
小姨走得太突然了,沒有任何預兆。
“表姐……”二虎哽咽著走出來,一身白,眼睛腫腫的。
蘇白芷抓著他的手臂:“醫生怎么說?為什么突然人就沒了……”
“過年的時候在郵輪上感冒咳嗽,回來后一直沒好,拖成肺炎,吃的藥不管用……”
陸北宴扶住蘇白芷,對二虎搖搖頭:“帶他們幾個去換衣服,我們進去看小姨父。”
蘇白芷壓下翻涌的酸意,她得換衣服后才能去祠堂守著。
小姨父把事情交代下去后,一直沒說話,只坐在堂屋抽煙。
“阿芷回來了,一會兒去看看你小姨,她應該等著你回來……”羅大壯眼眶紅紅的,鬢角的頭發一夜間全白了。
蘇白芷剛壓下的眼淚,一下涌上來。
這屋子到處都有小姨的身影,物是人非,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
“你小姨早就偷偷寫了遺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好像有預感會突然離開一樣,
把我的生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存折的密碼都寫在本子上,什么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的……”羅大壯跟蘇白芷念叨,又像在自言自語,眼眶紅紅的,沒有眼淚。
好像他的精氣神被抽走了一半,一下老了十幾歲。
蘇白芷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眼前模糊得看一切都只剩影子。
祠堂誦經聲傳出來,時間隨著誦經聲流逝。
羅河村的傳統,年長者不送比自己年齡小的逝者。
一個新的土堆堆起來,送葬的人都離開,
羅大壯才踉踉蹌蹌地走到土堆前拜祭。
真正的離開是悄無聲息的,來不及留下只言片語。
蘇白芷看著跪在墳前的小姨父,腦海里還浮現起小姨的笑臉。
過年時大家聚一起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沒人會想到那是最后一次相聚。
“爸,您跟我們去廣城住吧,二虎,三虎他們都在那邊……”羅振羅聲音很啞,他請假趕回來到現在都沒睡得著,真怕他爸就這么跟著一起去了。
一夜白頭,人看著一下老很多。
去年奶奶走的時候,他爸還沒這么難受。
“我不去,你們該干嘛干嘛,我得守著這里,大家都走了,你媽孤單……”羅大壯聲音嘶啞,但情緒明顯穩很多。
他眼底滿是紅血絲,雙眼像兩顆玻璃珠,一點神采都沒有。
好像一陣風就把他帶走……
“以前你媽在的時候,我總嫌她嘮叨,每天都把院子的掃一遍,
家里的雞鴨窩早上洗一遍,還要墊塑料墊,家里的碗筷要用熱水消毒,還有稻谷得按她說的方法存儲……”羅大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堆,都是羅桂玲在時做的。
“家里的盆很多個,洗腳的,洗臉的不一樣,晚上一定要洗澡才能坐床上,不然就被踹下床……”
“還有家里的賬本,開店后就記了,清清楚楚的。”
二虎三虎背過身擦眼淚,以前覺得老媽念叨自己,以后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