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凰明月詫異的目光中,蘇命離開了隱殿。
他就如同一個最普通的旅人,一步一個腳印,踏入了那紛擾繁雜的紅塵俗世。
他走過熙熙攘攘的凡人城池。
看到市井小販為幾枚銅板斤斤計較,看到富貴人家錦衣玉食、揮霍無度,也看到貧苦百姓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為一口吃食而掙扎。
他聽到了夫妻間的恩愛爭吵,聽到了父母對子女的殷切期盼,也聽到了背叛與欺騙的低語。
“喜怒哀樂,貪嗔癡慢……這便是眾生相。”蘇命坐在一間簡陋的茶棚里,聽著周圍的喧鬧,心中古井無波。
“個體的生命短暫如蜉蝣,他們的愛恨情仇,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又算得了什么?”
“值得我為之背負因果,與一切為敵嗎?”
心魔的聲音適時在他心底響起:“看吧,多么渺小,多么可笑。”
“他們的悲歡并不相通,他們的善惡模糊不清。”
“你覺得你的守護?是在守護什么?”
“守護這無止境的輪回與掙扎嗎?”
蘇命沒有回應,只是放下幾枚銅錢起身離開。
他繼續前行,踏入了一片正在爆發修士戰爭的區域。
兩個宗門為了爭奪一處靈石礦脈,殺得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法術的光輝與兵刃的寒光交織,怒吼聲、慘叫聲、哀求聲不絕于耳。
他看到一個年輕的修士,為了保護同門,毅然自爆金丹,與數名強敵同歸于盡。
他也看到另一個宗門的長老,在勝利后,冷漠地下令屠戮所有俘虜,連幼童都不放過。
“這就是你曾經在意過的正與道義?”心魔冷笑:“從古至今,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才是永恒的法則。”
“就如你還弱小的時候,若不夠強大,早就被毀滅了,何來今日?”
“所以,歸根結底,所謂的守護,不過是偏袒一方的借口。”
蘇命沉默了片刻。
他靜靜地站在戰場邊緣,任由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看到了無畏的犧牲與英勇,也看到了人性的殘忍與貪婪。
“死亡……是如此的普遍。”蘇命自語:“我所守護的,難道就是讓這些殺戮循環上演的舞臺?”
他離開了戰場,又來到一處偏遠的山村。
這里與世無爭,村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看到一個孩童將好不容易得到的飴糖分給更小的玩伴,看到鄰里之間互幫互助,看到老人在夕陽下講述著古老的傳說,眼中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與平靜。
“虛偽的安寧。”心魔評價道:“只需一場天災,一次獸潮,或者僅僅是一個路過的高階修士看不順眼,這脆弱的美好就會瞬間粉碎。”
“這樣的存在,有何意義?值得你付出代價去維持?”
蘇命沒有反駁,他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看著炊煙裊裊升起,聽著孩童稚嫩的笑聲。
一種久違的平和感悄然浸潤著他因殺戮和修行而變得冰冷的心。
他還去了很多地方。
他去聽了苦行僧侶的誦經,感受那試圖超脫苦海的愿力。
去看了偏執者嘔心瀝血的創造,體會那追求極致之美的韻律。
他甚至潛入過魔道巨擘的巢穴,觀察那些拋棄一切道德約束,只追求力量與享樂的存在。
他看到了極致的善,也看到了極致的惡,更多的是處于中間地帶、復雜難明的普通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