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個頭發,再把胡須仔仔細細刮一遍,西服一換,聶嘉峻就是站在陳柔身邊時,記者們要追著拍攝的香江第一闊少了。
他一個多月不在,當然得去看看他爺爺,陳柔也正好把阿遠帶上。
小家伙嘛,戴個帽子再戴上口罩就好了。
下了車,聶嘉峻走到前面,去應付蹲守的媒體,供他們拍照,陳柔帶著阿遠先行一步,上樓。
而你要說聶榮死了吧,他沒有,他的意識是清晰的,有人碰他,只要喊他,他就會睜開眼睛,會回應,可要說活著吧,他已經脫相,是個骷髏像了。
聶嘉峻畢竟是嫡長孫,出生那天,聶榮也曾全公司發紅包,歡慶過的,聽到他的聲音,聶榮反手來拉,張嘴,一股餿氣撲上聶嘉峻的臉。
他說了一個字,特別清晰:“痛!”
聶嘉峻問:“爺爺,您哪里痛,我幫您揉揉?”
但他才要伸手,陳柔卻阻止了他,說:“不可以,他的皮膚太脆弱了,不能揉。”
聶嘉峻說:“總不能讓他一直痛著,讓醫生給上藥啊。”
又對聶榮說:“爺爺您等著,我去喊醫生來,給您上藥。”
但聶榮拼盡全身的力氣搖頭:“停……藥!”
聶嘉峻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握上聶榮的手說:“爺爺,我們不論花多少錢也會治好您的,您也不能放棄,安心治療,您會好的。”
聶榮陡然睜眼,望著聶嘉峻,好一會兒,又嘶聲說:“好。”
聶嘉峻笑著說:“這就對了,我已經開始寫畢業論文了,等我畢業時,咱們一起去科羅拉多,您必須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然后……您一定要堅強啊。”
聽著孫子的描述,聶榮的眼里有了光,可聶嘉峻才幫他掖了一下被子,他已經痛苦到噎過去了,目光都是直的,半晌也才終于一口氣呼了出來:“痛!”
財富,壽命,人一生永恒的追求。
聶榮這才躺了半年多,并不算什么,陳柔記得上輩子看新聞,澳城賭王病倒之后,躺了整整十一年,強心針和補腦藥都不知打了多少。
現代醫學下,只要有錢,幫人續命還是很容易的。
但是到了生命的末期,總有些痛是藥物所止不住的,因為痛,聶榮就想讓醫生停藥,想死,但人的痛苦在于,求生意志是天然的,所以當稍微不那么痛的時候,聶榮就又會萌生求生意志,還想繼續活下去,可這么躺著,生活又何談品質?
陳柔覺得,等阿遠大一點,她得跟他好好講講。
該死的時候就讓她死,千萬不要花大錢,讓她活又活不得,死也死不了。
吳院長就在病房外,見聶嘉峻出來,跟他握手:“大少。”
聶嘉峻問:“到底怎么回事,總有病因吧,那么久了,你們是怎么診斷的?”
吳院長看陳柔,笑的有點尷尬:“聶主席夫婦也天天這樣問,但是抱歉,我們只能稱之為綜合性并發癥,因為單看每個器官,都沒有太大問題。”
聶嘉峻嘆息,說:“再這樣子,我們會考慮去明德。”
吳院長苦笑:“可是明德幾位專家隔天都要過來為老爺子會診的呀。”
全亞洲最好的醫療在香江,香江最好的專家給聶榮做會診,治不好有什么辦法。
出來帶上阿遠,倆人一起去地下室,開車。
聶嘉峻突然說:“細娘應該也看過報紙吧,關于我爺爺的病,我覺得咱們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要不然,像報紙上講的,給他做做法事呢?”
陳柔并沒有看到報紙上寫過關于聶榮的事,聽聶嘉峻這樣說當然好奇:“報紙上怎么說的?”
聶嘉峻上了車,一想,明白了:“估計咱們香江的報紙沒有講,但是灣島的報紙上有講過,據他們說,很可能……會不會是我奶奶的陰魂在發怒?”
紙是包不住火的,所以關于聶氏國際樓底下挖出東西的事,哪怕香江這邊聶釗壓著不讓見報,但灣島和澳城的報紙上有刊登過的。
而據各種所謂法師的說法,聶榮的病,就是韓玉珠在索命。
不過陳柔可不這么覺得,她說:“嘉峻,聶氏國際的地皮是你奶奶買的,如今聶氏在香江所有的房產,也都還開發在你奶奶劃的圈子里,她是個心胸非常廣闊的女性,哪怕去世了,真有鬼魂,她也不會纏著你爺爺的,只會……遠離他。”
聶嘉峻沒有見過他奶奶,也不了解韓玉珠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