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蘭戈上校暫且按下心中疑慮。
電梯停到5樓,他請陳柔下電梯。
穿過一截走廊就是天臺,也是個空中花園,而且于一側就可以眺望大海,難得的是,因為這一帶海域沒有工業排放和生活垃圾的污染,海格外的藍。
海灣停泊著密密麻麻的軍艦,但遺憾的是,哪怕在二十年前,蘭戈上校的前任們邀請客人來此吃下午茶時,還能欣賞到賓客臉上的誠惶誠恐,因為彼時大英的海上艦隊還算威風凜凜,可現在不行了,一海之隔,南海方面從零開始又迅速崛起。
各種類型的軍艦密密麻麻停泊在南海之上,香江人一扭臉就能看得到,就成功把大英給比下去了,也叫蘭戈上校想要向佳人獻殷勤時,也不那么有排面了。
但別看蘭戈上校西服筆挺舉止優雅,可畢竟他的祖上是海盜和煙土販子,而海盜最擅長的就是耍賴,所以當他們兵力強的時候就跟別人比拼兵力,但現在別人兵力強了,他們比不過,打不贏了就講情懷嘛,他們又開始講人文,講情懷了。
倆人剛落坐,鐘聲傳來,下午四點,英式傳統的下午茶時間。
有士兵端來茶和標準的,三層英式點心塔。
蘭戈上校笑著說:“我在錫蘭為女王工作了整整八年,在當地有許多摯交好友,每當茶葉季到來,他們都會不遠萬里,親自把自家茶園里品相最好,風味最佳的茶葉贈予我來鑒賞,今天咱們要喝的,是來自uva的高山茶,它芳馥郁,口感醇厚,而且我有自信,哪怕是您,今天也是第一次品嘗到如此香美的錫蘭紅茶。”
其實于陳柔來說,再喝的茶也比不過一杯冰可樂或者冰啤酒。
但她故作扭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能交到摯交好友,證明您在錫蘭的工作做的非常不錯,當地的原住民也都非常愛戴您。”
地主老爺明知長工們恨他入骨,可也喜歡聽長工們夸自己不是。
蘭戈上校被陳柔夸的心花怒放,但也要謙虛一下:“那不過是我的職責所在而已。”
陳柔繼續奉上馬屁:“香江人民也非常感激您的庇佑。”
仿佛十八世紀而來的淑女,毫不吝嗇的夸贊,搞的蘭戈上校都有錯覺,覺得這位美人兒已然傾心自己,為他帥氣而成熟的魅力所迷倒。
他竭力收斂自己,又說:“對于我們,戰爭可以輸,但下午茶時間必須有。”
今天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海天一片澄徹,微風習習,對于從小長在威爾士的陰雨連綿中,不怎么見陽光的蘭戈上校來說,這種好天氣,他的心情也會很不錯。
陳柔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人,對她來說,飯可以不吃,但仗必須打贏。
所以她和蘭戈上校的三觀是相反的
可今天她不是來打仗,拼輸贏的,她是來搞栽贓陷害的,她就得收斂自己。
就當自己是個英式化的淑女吧,她笑著說:“您是最傳統的紳士,懂得體恤下屬。”
畢竟人家祖上闊過,傳統二字雖然含蓄,要也是最高規格的夸贊。
蘭戈上校的笑容愈發濃烈,眼角紋深的能夾死蚊子。
他又說:“當年索姆河戰役,我們和德軍短兵相接,打的血流成河,但每天的下午四點我們都會準時休戰,并集體享用一杯紅茶,那是戰爭,但是紳士間的戰爭。”
索姆河戰役就是一戰了,那也是現代化的大兵器,坦克被第一次投入戰爭中。
站在蘭戈上校的立場上,那確實是紳士間的戰爭,打的非常克制。
一到下午四點準時停戰,然后兩方面對面煮茶喝。
可站在陳柔的角度,英德之間因為都是聯姻的親戚關系,他們其實不過是地主老爺舅舅打外甥,外甥打舅舅,相互搞內訌而已中,而且停戰時喝茶的是地主老爺。
他們就算打仗都不忘享受生活,也確實很紳士。
可陳柔看過當時的,普通士兵的回憶錄,他們本是農夫,被地主老爺們逮上戰場,而當時的戰場是一片陰雨連綿的沼澤地帶,那些可憐的農夫們被趕上戰場,后面是己方無情的子彈督戰,前方是敵人炮火轟成的泥濘大坑,一打起來動不動就是十天半個月,他們的衣服永遠是濕的,靴子里灌滿了水,他們渾身腐爛的趴在沼澤里,同伴的尸體旁,分不清敵我,沒有白天黑夜,直到地主老爺們懶得打了,要坐下來和談時,死了的已經腐爛,而活著的,渾渾噩噩的回鄉去,然后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土地沒了,還欠了一大筆的債,于是只好出去繼續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