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何,”李天流依舊是慢悠悠的語氣,“我只是想提醒你,洪源郡的學子,只要有心科考入仕,都得經過他的手。而且你別忘了……”
李天流的目光落在案臺上的玉佩上,“他這些玉佩是從誰的手里買的。”
傅九肅然道:“我就早說過張大人看著就不是好人。”
蟬衣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陳韶沒有參與他們的爭論,她第二個審的是現任史夫人伍桃和她的兒子史承安。
伍桃的模樣并不出挑,但天生的風流媚態,讓她僅僅跪在那里,已十分動人。史承安依偎在她身邊,雖只有六歲,但眉眼都染著狠厲。
看著陸續回來的劉德明和去馬場調查的羽林衛,陳韶開門見山道:“史夫人知道我為何會請來太守府嗎?”
伍桃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聽過人稱她為史夫人了,稍稍愣了一下,才恭敬地磕頭回道:“妾身……草民愚鈍,還望大人告知。”
“那我問你,”陳韶道,“你和史夫子買的宅院在哪條街,哪個巷子?”
“宅院,他買了宅院?”伍桃自嘲笑道,“他果然沒有與我交心。”
聽著她悲涼的哭音,陳韶緩聲問道:“這么說來,你并不知道他買宅院一事?”
伍桃搖一搖頭,“草民不知。”
“可據姜子林等人招供,”陳韶頓一頓后,才說道,“史夫子的月俸都如數交給了你,如果你不知道,那他哪里來的錢買宅院?”
伍桃指尖微微一蜷,好半晌才道:“草民已經許久未曾拿過他的月俸了。”
明知道答案,陳韶還是問道:“不拿他的月俸,那你用什么?”
伍桃的指尖再次蜷一蜷,又好半晌后,才緩緩地說道:“草民自知不是好人,草民也不為自己辯解,可草民只是個女子。草民的爹早早去了,草民的娘為此哭瞎了雙眼,草民的哥哥從娘胎里出來就帶著病痛,家里的重擔全都壓在草民一個弱女子身上。草民再怎么起早貪黑,也只能勉強解決溫飽,想要給娘和哥哥看病、吃藥,根本不敢想。
“草民經姜大哥保媒嫁給史夫子后,也曾想過好好過日子。他有一兩銀子的月俸,如果省著些花,也勉強夠用。可他還有兩個日日都要飲酒作樂的兒子,那一兩銀子的月俸落在草民的手里往往不到半日,就會被他們搶去。草民向史夫子哭訴,可他只會讓草民忍著,草民可以忍,可草民的娘和哥哥怎么辦?他們沒錢看病,就只能等死。
“草民為了給娘和哥哥看病、吃藥嫁給史夫子,自然也愿意為他們做別的事。所以草民不怪姜大哥,一切都是草民心甘情愿。”
陳韶心底悲嘆,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與史夫子好歹是夫妻,他在外殺人,不可能不留一絲痕跡,你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發現,只要你老實交代,我可以不計較你的所作所為。”
“史夫子殺人?”伍桃驚詫地抬起頭,隨后又搖頭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殺人。”
陳韶問道:“為何不可能?”
伍桃凄然道:“他要是敢殺人,如何忍得我們那樣對他?”
陳韶看著她:“高山長、羅監院威脅他的事,你不知道?”
伍桃愣了一下后,沉默了。
就在陳韶以為她不會再開口時,她卻滾下兩行眼淚,緩緩說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