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韶在糾正完徐光的一個錯處后,回道:“李小將軍難道沒有聽說過那句‘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的話嗎?我既接了大理寺卿這個活,自然不能毫無準備。”
李天流胸口忽然一堵。當初他逞能帶兵突擊,卻被敵軍圍困在山坳,她二哥趕來救下他們后,也曾對他說過這句話。他那時尚不到十九,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自然不服輸。后來再遇圍困的那隊敵軍,不顧后果又再次對其追剿,不出意外,他又再次被圍困了。
她二哥又救了他。
不過這次她二哥沒有再罵他,而是如她教導徐光一般,親自給他演練了一場什么叫追剿。
可惜那場演練后的第三個月,她二哥就戰死在了沙場。
他用她二哥教導過的戰術,經過一個月的嚴密布局,最終滅掉了殺死他的敵方八千精兵,未留一個活口。
此后,他親自扶著她二哥的棺木回了京城。
她的二哥叫陳義。
久不見他回話,陳韶抽空看向他,看著他陰沉沉的臉,戲謔道:“看我準備得這么充分,知道勸我回京的機會更渺茫,生氣了?”
李天流冷哼:“你要把這份心用在戰……”
“稍等。”陳韶叫停后,又指出徐光的一處錯誤,等他調換好,才回過頭來示意他,“接著說。”
李天流轉身拿起昨日擱在墻邊的鋤頭挖骨頭去了。
陳韶淺淺地揚一揚嘴角,吩咐旁邊的羽林軍道:“你去看看這周圍住的都是什么人,找他們借些草席過來。”
既然這片住的人非富即貴,那便是士族豪紳了。棺材都托他們買了,再借些草席,想來也沒什么大不了。
羽林軍都不問用來做什么,轉身便去了。
徐光站起來朝附近的碧瓦朱檐看幾眼后,說道:“這周圍應該是文家和任家的別院,他們平常不住這邊,只有辦什么宴會的時候,才過來這里。”
陳韶蹲到旁邊,一邊拼骨一邊道:“你對這些士族豪紳似乎很了解?”
“不了解。”徐光一口否決,“不過是偶爾聽人提及,知道一兩句罷了。”
陳韶笑兩聲,“你不必這樣杯弓蛇影,我不過隨口問問。”
徐光尷尬道:“大人見諒,落雁居處在這種位置,實在是讓人不能不多想。”
陳韶漫不經心道:“多想什么?”
徐光不自覺的壓了壓聲音:“敢在大人查案期間犯下這樣的驚天大案,兇手恐怕不只是某一個……家族。”
有能力,能見解,還聰明,雖然時機有些不對,陳韶還是問道:“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當差?”
徐光剛拼好的幾塊骨頭突然亂了位置。
陳韶聞聲看過去,徐光趕緊將骨頭恢復原位后,極力想鎮定,但微抖的手還是出賣了他:“一切聽大人安排!”
“你家里人應該都生活在郡城吧,”陳韶問,“不跟他們商量一下嗎?”
徐光站起來,深深呼了兩口氣后,重新蹲下來,慢慢說道:“只有水才往低處流。”
“說得也有道理。”陳韶說道,“不過跟了我,至少在三年內,你要過著四處奔波的生活,你可想好了?”
徐光肯定地說道:“大人放心,我既做了選擇,就絕不會后悔。”
“照目前的形勢來看,我還要在洪源郡留上幾個月,”看到傅九已經帶著那二十一人過來,陳韶快速說道,“這件事你心里有數就好,且暫時不要聲張,免得牽連到你的家人。”
徐光低聲應好。
跟著傅九過來的二十一人本來還在說說笑笑,一進落雁居的大門,看到成堆的白骨后,只一瞬間,就變得鴉雀無聲。
雖然陳韶跟他們說過數量多,但誰也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多。
陳韶站起來,等著他們走近,也沒有去寬慰他們,只吩咐傅九,“這些都是你挖出來,你應該很有經驗,且安排他們分開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