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韶勸不住,留著蟬衣繼續給他們看病后,自個去賬房查看起了莊子上的賬冊。
可沒看兩頁,她就放棄了:看不懂。
在讓傅九將所有賬冊都搬上馬車后,她從后門出來,繞路到大樹村找徐光去了。
陶逢春的棺槨前,五兒舉著火把,徐光全神貫注地拼湊著白骨,連陳韶走到跟前,他也不知道。示意五兒不要打擾他后,陳韶站在他身側,看著他拿著一塊碎骨,在手臂與小腿上來回猶疑了許久,也不知拼到何處后,提醒道:“小腿腓骨。”
徐光迅速抬頭,看到是她后,立刻喜不自禁道:“大人。”
陳韶‘嗯’一聲,蹲下來,從他手中拿過碎骨,隨手拼到腓骨的碎裂位置后,又從他拼好的尸骨各處都挑了一塊碎骨取出來遞向他:“拼骨也是有技巧的,你先將碎骨翻過來看看后面的骨質或是骨髓,看看它們有什么不同。”
徐光邊看邊道:“我先前也看過,有些一眼就能看出來,有些卻區別不大。”
讓李天流將火把舉近一些后,陳韶從他手中拿過骨頭碎片,都沒問他,便將他所說的區別不大的幾塊都挑了出來,“當骨質或是骨髓看不出區別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從骨片的厚薄程度及弧度大小來判斷,就比如這兩塊……”
很多的知識點,都不是教科書上的內容,而是靠著多年的經驗積累,由老法醫帶新法醫這種方式傳播。但不管是哪種方式傳播,隨著社會的進步,基本上所有法醫都是系統出身。古代的仵作很少有專職出身,更多時候都是有殺豬匠等充當。徐光更不一樣,他原本還是個書生,只是單純對仵作感興趣,又多次科考失利后,才走的這條路。好在他天賦不錯,又很有鉆研精神,尤其人也聰明,陳韶將一些關鍵點說完,他拿著幾塊骨頭碎片再稍稍一琢磨,很快就摸到了一絲絲的竅門。
有了竅門,徐光變得更興奮了。很快,他就把陳韶拋到一邊,再次投入到了拼骨之中。陳韶也沒有打擾他,起身退到一邊,無聲地看了片刻,確定他的確是摸到了竅門后,才問五兒:“他在這里拼多久了?”
五兒強打著精神答道:“從昨晚到現在,吃飯都沒有離開過。”
示意李天流安排個羽林衛替換她后,陳韶將她叫到一邊:“按照現有的補助,你們家應該領取至少二十五貫錢。這個錢我就不給你了,就當是贖罪了。以后不能再做傻事了,否則我會加倍處罰你。”
五兒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看著看著,眼圈就紅了,緊跟著眼淚也滾落出來,“小人,小人不用……”
“不用徒刑了。”陳韶肯定地說道。
五兒跪下來,認認真真地給她磕了三個頭,“謝大人開恩!”
陳韶沒有避,結結實實地受了她的禮后,緩下語氣道:“被文家搶去的那些田地,也都還回來了。等回頭安葬好你爹娘,去太守府把孩子領回來,就好好過日子吧。”
五兒痛哭著又給她磕了三個頭:“多謝大人!”
陳韶笑著道:“別謝了,起來吧。”
等她起來,又說道:“以后好好過日子,就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了。”
五兒泣不成聲道:“小人,小人以后一定會好好過日子!”
陳韶說了句‘拭目以待’后,又回到了徐光跟前。看著陶逢春的尸骨在他手中漸漸變得完整,陳韶在欣慰的同時,也提醒他道:“拼完這具,就回莊子。”
徐光問:“要回去了?”
“等發完補助的錢就回去。”陳韶頓一頓,不容置喙道,“讓你回去,則是你已經多久未曾闔過眼了?”
徐光下意識道:“我沒事。”
陳韶不冷不熱道:“你有沒有事,不是你說了算。”
徐光再遲鈍也聽出來她的語氣不對了,看一眼陶逢春的尸骨,又看一眼陶源開的棺槨,壓著不舍應道:“馬上就拼完,拼完我就回去。”
陳韶‘嗯’一聲后,先一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