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九娘骨子里到底是有傲氣的,那時候她對陳貴妃道:“我與栗郎是少年夫妻,互相扶持著走到今日,往日種種不是單憑貴妃的一句‘不配’便能抵消得了的,臣婦今兒就給貴妃一句準話,只要栗郎不休臣婦,臣婦也斷不會主動下堂的。”
那時她篤定栗華清不會棄她于不顧。
終究是太自信。
后來窈窈公主嫁入栗府的時候,貴妃曾親臨栗府,到她的屋子里頭道:“當時你是怎樣說的,這男人吶,向來都是喜新厭舊、貪慕權貴的主,偏你不信,也難怪落得今日這個下場。”
九娘氣不平,也不禁問了陳貴妃一句,“如貴妃所言,那以后若有更高權貴的人也要他栗華清,他豈不是也會棄了窈窈公主?”貴妃只輕蔑的笑了。
這世上還有那個女人的權勢還能比得上我的窈窈呢?
至此,辛九娘徹底死心。
她記得那個只見過兩面的陳貴妃,將她的自尊徹底撕毀。
原來當真有人只憑借著權勢便能讓能讓你一輩子低頭。
如今又是小陳氏,可九娘也不是當初的九娘。
她屈膝不卑不亢的說:“依著王妃所言,您也只不過是知府家的女兒,論到最初說不成還比不上我辛府姑娘,您又是怎樣成為王妃的呢?”
“你!”小陳氏氣鼓鼓的指著九娘的額頭說:“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姑娘。”
身后陳知事勸阻著說:“小姑姑,如今的當務之急該是您盡快回到王府中,挽回王爺的心才是正事!”
小陳氏這才罷休。
魏同知不免擔憂說:“我說九娘,如今你可是將王妃給徹底的得罪了。”
辛九娘卻渾不在意說:“王妃之上卻還有太妃,總歸是個講理的人,我又不曾做錯過什么事,倒也不懼她。”
她眸光悠遠,瞧著小陳氏愈走愈遠,久久不曾收回。
索性她同陳氏姐妹之間本來就是不能相容的。
當初窈窈公主進門的那一日里,陳貴妃還做了一件事情,她將她腹中已成型的女胎生生命人鞭撻而死。
那是她同栗華清鬧得最最難堪的時候,陡然發現自己竟然有孕,也是那個孩子,在她最最無望的時候給了她希望。辛九娘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包括當時的栗華清,卻不曉得陳貴妃是怎那么曉得的,她命人生生的將她的孩子給打死,為的是窈窈公主能安然無憂的坐穩“栗夫人”的位子。
貴妃為了自己的女兒,卻將她的女兒給活活打死。
以前她被困于栗府后院之中,老死不見天日,可如今不一樣了,一切都重新開始,她還有選擇的機會。
她還有準備的時間。
明明該是最無憂無慮的年紀,偏偏她又是那般憂愁。
隨著還未走的陳銘禮在她身旁說道:“九姑娘是不知者無畏,我家小姑姑是個最是記仇的,真聰明的人,合該離這些紛爭都遠一些的好。”
論到如今是九娘頭一次見陳銘禮,以前也聽說過陳家的大公子最是出息,同裴金玉在鄞都都是頂有名的,也聽聞后來他在大小陳氏兩個姑姑的幫襯下平步青云,如今見著這般少年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已是能獨當一面。
可九娘卻討厭他這股莫名篤定的模樣,同當年的陳貴妃一般討厭。
她唇邊浮起一抹嘲諷的笑來,“陳大人家在這鄞都還沒到只手遮天的地步罷?”
九娘又搖了搖頭,她真是幼稚了,同陳銘禮這廝置氣做什么,遂緩口說:“是我沖動了,只替世子覺得不平,分明最是可憐,卻還被你們這般算計。”
似極了無知少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陳銘禮反是有些茫然了,只覺得這人一時若歷經滄桑滿是風霜,一時又懵懂無知。
又想起傳言說辛家九娘最是刁蠻,性情不定,一時也釋然。
不由攀了一句說:“世子心中自有籌劃,小姑姑向來就不是他的對手,九姑娘還不如多顧著些自個兒,少想些旁人的事情。”
九娘耳邊又傳來魏同知的聲音,“且早些回去休息罷,明兒個你就要同你母親回去了,想來辛府中也有的鬧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