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個人都會仰望星空,當有的人在仰望星空,在那里暢想著未來的時候,而有的人,則只能埋頭現實,為幾兩碎銀奔波。
在任何地方都有月之陰暗面,畢竟這才是現實世界。
王衛國蹲在后巷的排水溝邊,橡膠手套被洗碗水泡得發白。霓虹燈的彩光從巷口滲進來,在油膩的水洼里投下扭曲的倒影——“麗晶大酒樓“的“晶“字缺了
“快點!動作快點!前面又摧了……”
廚房后窗突然飛出半顆爛菜心,砸在他腳邊。
王衛國沒抬頭,手指在漂白粉水里摳著瓷盤上的油漬。漂白水的氣味刺得他鼻腔發痛,但總好過巷口的香水味——那種甜膩的、帶著汗味的香氣,像腐爛的芒果。
巷口的霓虹燈管“滋滋”響了兩聲,粉紫色的光暈里晃過一雙雪白的腿。穿亮片吊帶裙的女人斜倚在電線桿上,猩紅的指甲油剝落得像干涸的血跡。她朝路過襯衫的男人吐煙圈時,裙擺隨著動作卷到大腿根,露出絲襪上方的勒痕。
“十塊,包全套。”女人用鞋尖碾滅煙頭。
王衛國別開臉,塑料盆里的臟盤子卻突然映出交迭的人影——男人把手伸進裙底的陰影里,女人咯咯笑著往后仰,后頸碰到“樓鳳小筑”的霓虹招牌。綠光淌過她脖頸的皺紋時,王衛國看清了那雙渾濁的眼睛。
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當年懷揣著某種夢想來到這里?
王衛國并不清楚,他只記得五年前,他和很多人一樣,游水到了這里,可是生活并沒有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樓上傳來床架撞擊墻板的悶響。王衛國用力刷著盤子,鋼絲球刮擦聲卻蓋不過女人的聲音。漂白水濺進他眼里,刺痛中浮現出老家茅草屋的煤油燈——母親在燈下補衣服時,也是這樣彎著腰。
“叮”的一聲,一枚五毛硬幣滾到他腳邊。
“賞你的。”
女人趿拉著高跟鞋經過,裙擺還全都是皺紋:
“帥哥,要不要姐姐給你開個葷?”
王衛國盯著她小腿膝蓋上的淤青,突然發現那紫色和霓虹燈一模一樣。他張嘴想說什么,樓上卻傳來醉漢的嘔吐聲。
霓虹燈又閃爍起來,這次他看清了黑暗里蠕動的東西——老鼠在啃食廚余,而自己泡皺的指尖,正慢慢變成和漂白水一樣的死白色。
……
晚上十點,王衛國終于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了,雖然在這里,大多數人都是住著公寓,但是他們住的都是一樓到四層的公寓,只有他們——住是四樓以上的五樓閣樓。
閣樓最高只有不到三米,矮的地方不到2米,被曬了一天的閣樓,就像是蒸籠一樣。
可即便是如此,這仍然算是一個家。
有臥室、有衛生間,甚至有熱水——樓頂的太陽能熱水器,每天都有熱水,即使是在雨季的時候,仍然有熱水可以洗澡,畢竟,不可能一天24小時都下雨。
而這樣的家,對于王衛國這樣的人來說,再友好不過了,每個月只需要10塊錢。
“找到工作了嗎?”
在飯店里洗了一天盤子的王衛國看著正在做飯的女友,有些歉疚的搖了搖頭。
“做了一天的臨時工。”
女友既不失望,也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是……找不到工作是一個很正常的事情。
其實,如果王衛國愿意進工廠的話,他是可以找到工作的,畢竟,每家工廠都需要人。
但是想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卻是很困難的,至少需要通過高中學業能力測試。
而對于王衛國來說,他只讀過初中,而且那幾年,基本上等于沒讀書,況且這里就連字都是多了很多筆畫,這就更要命了。
王衛國盡量的避免語言上的交流,他生怕這個每天睡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看出了自己的無奈。
女友端著兩碗飯走到有些搖晃掉漆的破木桌子邊,把飯菜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了下來。
飯菜肯定是女友從飯店里帶回來的剩菜,她在酒樓做服務員,可以帶回一些剩菜剩飯。
“別想那么多,騎驢找馬,活也挺好找的,也許你明天就能找到工作,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