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上空,c717客機的引擎發出沉悶的轟鳴。
惠美把臉貼在舷窗上,一雙眼睛就這樣直直的看著地面上的城市。
盡管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但是從空中看過去這座城市依然沒有太多的變化,既沒有多少高樓大廈,也沒有現代化的車水馬龍。
只剩下貧窮。
九歲的小兒子張景賢趴在她腿上睡著,口水浸濕了她新買的真絲裙——這件在大洋購物中心精挑細選的衣服,此刻在逐漸清晰的日本海岸線映襯下,顯得格外扎眼。
飛機降落時的顛簸讓張景賢驚醒。“媽媽,那里就是日本嗎?”
男孩一抬起頭就看到了窗外成片的低矮木屋,那些鐵皮屋頂在陽光下泛著銹跡,像漫畫書中的貧民窟的現實版。
從空中看起來整個城市都是灰蒙蒙的一副破敗不堪的模樣。
惠美點點頭,喉嚨卻發緊說不出話。離開日本時她才十六歲,記憶里的東京比現在還要破舊,那時候戰爭剛剛結束。整個東京到處都是戰爭啃噬過的廢墟。
通關時海關人員的制服洗得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他看著惠美護照上的“日裔”字樣,眼神里有說不清的復雜——在過去的三十年里,可能有上千萬日本女人嫁到了海外,而其中又以南洋為最。
那些日本女人都是以研修生的名義到南洋務工的,然后嫁給了當地的男人。
有很多人都是嫁給比他們大上十幾二十歲的中年男人。
雖然如此,在日本這樣的有南洋親戚的人仍然是讓人羨慕的,畢竟她們或多或少的總會接濟一下家人。
偶爾探親的時候也會給家人帶過來不少好東西。
接過申報單時手指在“攜帶物品”一欄停留許久——看著那上面寫著的19寸彩色電視機,隨身聽的時候,海關人員忍不住流露出羨慕的眼光。
這下子他的親戚應該發達了。這些東西都能在日本賣上高價。
堂兄健一在出口舉著紙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漢字寫著“歡迎惠美”。他身上的衣服洗得發硬,褲子膝蓋處的補丁不同顏色的布料。
“惠美,飛機延誤了是吧。”
健一接過她的行李箱,他拉著金屬拉桿,說道:
“上一班電車剛走,我們得等下一班。”
電車站的長椅斷了一條腿,用磚頭墊著才勉強平穩。這里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破敗不堪的。
惠美抱著張景賢坐下,看著穿工裝褲的男人蹲在路邊啃飯團,米粒從他嘴角掉下來,立刻被流浪狗叼走。
幾個背著書包的孩子光著腳跑過,他們的身上同樣穿著臟兮兮的衣裳。
人看起來灰不溜秋的,和充滿垃圾的街道融成了一體。
張景賢指著遠處的煙筒問:
“媽媽,為什么那里的煙是黑色的?”
“那是工廠的煙囪。”
惠美輕聲回答,目光卻被混亂的街道所吸引著。這里所有的一切看起來和過去并沒有什么區別。
貧窮與混亂仍然籠罩著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