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上下亂作一團,眾人像沒頭的蒼蠅般,失了主心骨,恰似一盤散沙,往日的秩序與規矩蕩然無存。
府中的下人們,嚇得臉色慘白,驚恐得如同驚弓之鳥,不顧一切地奪門而出,各自奔逃,只求尋得一條生路,往昔對主家的恭敬順從早已拋到九霄云外。
陸家三兄弟的妾侍們,更是現實得很,人走茶涼,一夜之間便消失得干干凈凈,只留下空蕩蕩、冷冷清清的宅院,彌漫著無盡的凄涼與破敗。
鄒氏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在這突如其來的巨變中,許久才回過神來。
空氣仿若都被凍住,彌漫著徹骨的寒意,毫無一絲人氣。
她緩緩抬手,扶著身旁的柱子,身子微微顫抖,指甲不自覺地摳進了木柱里。四周靜謐得可怕。
曾經,她也是家中嬌養的大小姐,年少時對風流倜儻的陸三爺一見鐘情,又在全家人的反對中嫁下嫁給他。只是什么時候變了?是他第一次帶妾侍回來,然后第二個、第三個,她也從大家閨秀變得每日濃妝艷抹,精心打扮,穿梭在一眾妾侍之間,眼神中總是帶著幾分狠戾,手段也都變得狠辣。為了保住正室夫人的名頭,她機關算盡,處心積慮地鏟除那些妾侍。
她會在暗處觀察她們的一舉一動,稍有把柄,便會不擇手段地打壓。每一次成功擠走一個妾侍,她都會在鏡前得意地欣賞自己,覺得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變成自己最不屑的樣子。
可如今,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那笑容里滿是自嘲與悔恨,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荒誕的笑話。
陸老三本是陸家最小的兒子,既無法繼承家業,也與侯爺爵位無緣,可自己卻像著了魔一般,非要為他爭個高低。
她還記得,為了不沾手弄死那些女人,自己費盡心機借刀殺人,還沾沾自喜地以為手段高明。
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日子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可笑,她的眼神中滿是懊悔與迷茫。
她跌跌撞撞地找來火把,手握著火把的手不住地顫抖,那火苗也跟著搖曳不定。
她一步步走向大堂,眼中燃燒著復雜的情緒,有憤怒,有不甘,更有對過去荒唐日子的唾棄。
她將火把狠狠扔向大堂,望著熊熊燃燒的烈火,火光映紅了她的臉,將她臉上的皺紋與疲憊照得清清楚楚。她沒有絲毫留戀,發絲在風中凌亂,頭也不回地離去,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決絕與凄涼。
侯府內,月光如水。
陸卿塵靜靜地站在庭院中,望著濃煙滾滾的方向,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眼前的一切與他毫無關聯。
秦妙惜來到他身旁,目光淡淡地落在那片火光之上,輕聲道:“那是陸府的方向。”
“嗯,陸老三的妻子鄒氏放的火,陸府的宅子已全部陷入火海。”陸卿塵的語氣輕描淡寫,沒有因為那是他父親的家族而流露出一絲悲傷。
“鄒氏已經在陸老三被斬首前將和離書給他了,現在她燒的是別家的府院,可以帶回衙門審判。”
秦妙惜啊了一聲,還以為鄒氏對陸老三的感情會忠貞不渝,誓死不放棄呢!結果就這……?
“審判的結果頂多是賠銀兩,陸家三人都死了,這銀兩應該賠給你。”
陸卿塵不由打了個寒顫,“那還是算了,我可沒時間跟她有所牽扯。”
看著他一臉抗拒的樣子,秦妙惜不地道的笑了,但總覺得他神色有些異樣,不禁皺起眉頭問道:“你不會現在后悔了吧?”
陸元德不是害死他母親的罪魁禍首嗎?下午還一副非要送死人的模樣,現在又變成這副死樣子,男人可真是善變呀!
不過他可別真的后悔了,不然,自己絕對會瞧不起他。
雖說以自己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不太合適,但陸元德和陸家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意難平,死不足惜。
陸卿塵低吟一聲,嗤笑一聲道:“后悔?不,我怎么可能后悔呢?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十幾年。”
“那你現在是……?”
秦妙惜心中滿是狐疑,他那深沉的樣子,倒像是在故作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