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色香味俱全的鮮蝦豆腐滑蛋羹,下人的態度也好了不少,說:“小哥快隨我把這菜呈上,晚了我家老太太該午歇了。”
凡是海鮮河鮮的菜,放涼了都要見腥,宋玉枝雖然有些驚訝自己也要跟著去到魏家主子面前,但也沒多說什么,將盤子放到托盤上,跟著那下人去了。
魏家院子里,魏先生和魏夫人正一左一右坐在魏老太太身邊說話。
時下一般老人心情不好,家里人都是把孩子放到老人跟前逗趣兒。
無奈魏先生和魏夫人子嗣上頭艱難,人到中年才有一子,喚作魏楊,現下二十左右的年紀,還在外頭書院里求學,并未成家,也就沒有孫輩可以來哄老太太高興。
魏夫人盡可能地撿了個話題來說,但老太太靠在軟榻上閉著眼睛,在魏夫人的說話聲里直接睡著了。
魏夫人和魏先生對視一眼,夫妻二人不約而同地想嘆氣。
老話常說心病還需心藥醫,老夫妻兩個心里清楚,老太太并不是病了,而是因為心事——
去歲魏先生說是風光致仕,其實是遭了新帝厭棄,趕在新帝發作之前離朝而已。
但終歸在新帝面前被記了一筆。
魏楊四歲開蒙,十歲上頭就外出求學,一心想和父親一樣,科舉入仕,報效國家。有那一筆在前,魏楊的壯志多半是難酬了。
魏老太太把唯一的男孫看得比命還重,就是因為操心孫子的前途,才得了這場心病。
她老人家前半生操勞,現下已然是耄耋之年,卻為了家里后背操心成這樣,做小輩的心里自然更過意不去。
見老太太睡著了,魏夫人壓低聲音對魏先生詢問道:“上午送粥來的那個趙廚子后頭怎么說?”
這段時間來往魏家的廚子不少,那趙廚子送來的海鮮砂鍋粥是唯一能讓老太太感興趣的。
當時魏先生和魏夫人都高興壞了,還當終于能讓老太太用些東西,立刻讓趙廚子去做一鍋新鮮的來。
沒想到那趙廚子并不肯入府,說什么客棧里那些家伙什用習慣了,旁的地方施展不開。
魏先生也隨他去了,安心在府里等著。
結果那趙廚子再送來的海鮮粥居然腥臭無比,熏得老太太直犯惡心,別說吃下肚,就是晨間用的別的東西都吐了個干凈。
魏先生怒發沖冠,安頓好了老母親就要發作。
偏那趙廚子狡猾,見情況不對就徑自溜了。
本地的下人也提醒說對方是通判家的遠房親戚,不好鬧得太過難看。
但魏先生的怒火實在難消,就派人去了一趟云來客棧,讓廚子來魏宅一趟,親自再做一次菜肴。
云來客棧的人以為魏家不知內情,卻不想想魏家能在京城扎根數十年,魏先生怎么可能是那種糊涂蛋?
他大概猜到那海鮮粥并不是趙大廚做的,估計是因緣際會從哪里得來的,想冒認功勞罷了。
他喊趙廚子入府,倒不是指望他真的能弄出什么好東西,就是為了警醒敲打一下對方,省得回頭旁人效仿,什么臟的臭的都敢送來。
現下魏夫人說到這個,魏先生仍有幾分火氣,“那趙廚子委實是個刁鉆的。客棧那邊估計也顧忌著他和趙通判的關系,派了個十四五歲的小少年來下廚……”
魏夫人嘆了口氣,“十四五歲的少年能有什么廚藝?分明是被推來頂缸的,也是可憐見的。”
“我知道。一會兒就走個過場,我肯定不會為難他……”
正說到這里,魏家老太太忽然醒了,從軟枕上坐起身詢問:“什么味道這么香?”
魏先生和魏夫人這才注意到一股鮮甜的香味,正順著風傳進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