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枝見了,便說把推車后頭唯一一張小馬扎讓給她坐。
趙大娘說不用,隨手在宋玉枝肩膀上一按。
襖子厚重,宋玉枝倒沒覺得疼痛,只覺得肩膀一沉,別說站起身,就是抬屁股都抬不動。
這手勁兒!也難怪她能以一敵眾還不落下風!
趙大娘自個兒去攤子前拿了個矮條凳過來。
坐在小馬扎上,人剛好能整個窩在推車后頭,矮凳比馬扎高上一截兒,腦袋就還得露出去吹風。
但總歸比旁邊毫無遮擋的地方好上太多,趙大娘的臉上慢慢有了血色,能說利索話了,問說:“方才你看著我干啥?看熱鬧啊?”
語氣依然稱不上多和善。
只是她一邊說,一邊又照著風勢挪了挪位置,把宋玉枝圍在她和推車之間,用后背給宋玉枝擋了好大一部分的風。
賣魚的金大娘評價趙大娘面冷心熱,還真是沒說錯!
宋玉枝不覺彎了彎唇,回答說沒有,“只是前兒個聽金大娘說過,您二位家住得遠,所以每天都來的不算早。沒想到今兒個這個時辰能見到您,不由便多瞧了幾眼。”
趙大娘臉上那兩道粗黑的眉毛皺起,“這不是前頭犯了事兒,手頭不寬裕,想著得多掙些銀錢么?!昨兒個我就沒怎么睡,半夜就起身了。本是想給你金大娘也占上個好位置的,沒想到里頭還有那種不成文的規定在。更沒想到,今兒個是這種鬼天氣。你金大娘腿腳不好,這種天氣怕是起身都困難,就別說來擺攤了……”
說著,趙大娘又想起什么,“你看到我和人吵起來了,就把推車推遠了,不會是以為我要和人打起來了吧?”
宋玉枝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臉。
天地良心,當時她可真是下意識的反應!
畢竟眼前這位趙大娘的英勇事跡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她是真的怕被殃及池魚。
“我要是和人不對付就跟人動手,那我成啥人了?”趙大娘拍著大腿說,“是我錯,那我肯定認!不是我的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給面子!”
攤檔前依舊門可羅雀,兩人起了個話頭就攀談起來。
宋玉枝這才知道趙大娘家同樣是外來戶,幾個月前才在豐州城附近的村子落腳。
她家兒子是個獵戶,得罪了潑皮無賴,那無賴不敢直接針對她兒子,就調轉矛頭,尋了幾個狐朋狗友到趙大娘攤子上尋釁。
估計是相處時日尚短,對方不知道趙大娘和他兒子一樣厲害,便栽到了她手里,讓她狠狠教訓了一通。
宋玉枝恍然地點了點頭。
說來也是感同身受,她不也是跟腳不深,昨兒個才讓那金麻子欺負到頭上嗎?
“是我誤會大娘的為人了。俗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那等潑皮無賴委實是無膽鼠輩,不敢動您家趙獵戶,就遷怒到您身上,想挑軟柿子捏!若不是您自有本事,怕是就那么被他們欺負了!”
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么奇妙,那趙大娘雖然和金大娘處成了手帕交,但兩人的性情可謂是南轅北轍。
還不如和眼前的黑瘦小子能說到一處呢!
她說可不是?!
“反正我沒把人打死,等著衙門斷官司,該賠的湯藥費我砸鍋賣鐵也賠,但若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外來戶,那絕對不可能!不過我兒子不姓……”
剛說到這兒,冷不丁的旁邊就傳來一道調笑聲——
“喲,又是你啊?!今兒個不賣那勞什子鴻運面了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