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說著話,笑瞇瞇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將手里的大包袱遞給了沈遇。
“在家前日好,出門一日難。出門在外,遇著事兒了收斂一些。我在家里等你回來。”
趙大娘知道自個兒性情有些急躁,反而是沈遇這當兒子的,比她這娘還行事老成,所以這方面她素來并不多說什么,只是例行公事地叮囑兩句。
只是今日不同。
趙大娘突然對沈遇眨了眨眼,接著道:“當然了,真要遇著不平事兒了,咱們是當怒則怒,別讓人把咱當成軟柿子了!男人嘛,總該護著身邊人的。”
說完,趙大娘還笑著掃了旁邊的宋玉枝一眼。
沈遇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自家義母在說前兩日,他出手重傷孫直和他家小舅子那樁事。
那日晚間出門,沈遇并未和趙大娘說明自己的真實去向。
一開始趙大娘確實真以為他是去鋪子里忙事兒了。
但后頭在碼頭上,那包打聽把孫直和他家小舅子事遇襲的經過,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遭。
能在鬧市中悄無聲息重傷二人,事后還深藏功與名,事了拂衣去的,趙大娘自然首先想到了自家兒子。
后頭回家,她就和沈遇開誠布公談了一遭。
母子倆相依為命過來的,自然沒有秘密。
前頭沈遇沒說實話,是他那會兒只是有了個初步的想法,畢竟即便是他,也沒有把握能一擊即中。
更別說,那孫直是當過一方捕頭的人,既有武藝傍身,又遠比常人機警。
要不是有他家小舅子“幫忙”,當日沈遇很有可能只是觀望,而不會出手。
趙大娘問起了,沈遇自然老實說明情況。
這種事擱旁人家的長輩身上,少不得要說教幾句,說些類似“你素來穩重,今遭卻有些魯莽”之類的責怪話。
但趙大娘不是,她知道自己沒猜錯之后,反而很高興,連夸了幾聲“好”。
可不是好嗎?
少年沈遇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更也有過頑劣的時候,被親爹拿著戒尺在后頭追打,在遭受磨難之后,才沉穩了也安靜了。
也不是說沉穩安靜不好,只是很多時候,趙大娘覺得沈遇身上缺了點朝氣,暮氣沉沉的。
這才是她最憂心的地方。
這樁事兒,讓趙大娘瞧見了從前的沈遇的影子。
沈遇倒自始至終未想那么多,只是當時得知自己不在時,小姑娘和自家義母挨了欺負,便覺得該做些什么。
現下冷不丁突然被提起,自家義母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在說他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更有宋玉枝本人就在當場,饒是沉穩慣了的沈遇都有些臉熱。
所幸他現在曬的膚色黝黑,旁人也看不出他臉上發紅。
也所幸自家義母知道這件事的實情不能告知宋玉枝——自然不是防著小姑娘,而是他這身武藝的來歷不好細說。知道的太多,對她反而不好。
沈遇只得把自家義母的調笑照單全收,有些尷尬地握拳遞到唇邊輕咳一聲,“天不早了,我去上工了。娘和宋姑娘留步。”
說完,他便單手提上大包袱,逃也似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