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與其說宋玉枝心煩的是招工的事兒,不若說是心煩時下對女子成見頗深的世俗眼光。
加上現下宋玉枝不再是過去小攤檔的攤主,只需要考慮做什么吃食,怎么推銷給客人。
她是整個鋪子的頂梁柱,便越發不能把情緒外露。
就這么在忙碌中憋了幾天,適逢今日天氣又不好,從晨間開始就陰沉沉的,她的心情不由就比平時煩躁了幾分。
這才打烊下工之后,她便立刻開始動手做龜苓膏,就是想著用自己喜歡的事情,去沖淡那股煩躁和氣悶。
可能是因為氣氛到位,也可能是因為眼前的人是沈遇。
她不覺便把心事全給禿嚕出來。
禿嚕完,宋玉枝不禁又有些耳熱,她上輩子的年紀說來比眼下的沈遇還略大一些呢,卻還是修煉不到家,輕易就被一些瑣碎的事兒影響了心情。
宋玉枝把微微發熱的臉埋進了膝蓋。
“不然……你先另外雇個掌柜。再由掌柜出面,去招聘雜役。”
宋玉枝想也不想就說那怎么成?
“近來鋪子里事多人少,我確實想著有個得用的掌柜,替我分擔就好了。但一碼歸一碼,我若是現在聘請掌柜,來管招工的事兒,成什么樣子?不是平白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臭男人笑話?而且我選伙計也是有標準的,那些個因為我是女子、而不愿來做工的,便是給我打白工,我還不想要呢!”
“我現在偏不讓旁人出面,就要我自己招工,自己經營。把宋記經營的比誰家都好,讓他們往后見了我,都得客客氣氣地喚我一聲宋老板!”
宋玉枝說著,便抬起臉看向沈遇。
卻看沈遇并不是正式提議時的嚴肅神色,反而唇邊噙著一抹的笑意。
很明顯,他不是真的建議宋玉枝躲了去,只是用話激起她的斗志。
他還是溫聲道:“這不就成了?你都說他們是狗眼看人低的臭男人了,管那些臭男人人怎么看、怎么想呢?”
聽著沈遇也跟著自己一口一個“臭男人”的,宋玉枝不由笑抿了抿唇,“沈大哥這身子也太偏了,你自己也是男人呀。”
“我不是身子偏,而是對事不對人。誰規定這世間的事兒事兒男子做得,女子就做不得呢?莫說是開店討營生,便是領兵打仗,巾幗也是不讓須眉的!用我娘的話說,難不成那些個活計是需要他們用……做的?”
他這么一說,宋玉枝就笑得越發厲害了。
倒不是笑趙大娘那話糙理不糙的話,而是從來沒想過這樣直白到略顯粗俗的話,會從沈遇這樣一個克己清正的人嘴里說出來。
說到這兒,灶上的藥材煮沸了。
沈遇拿起鍋蓋,散去熱氣兒,再由于宋玉枝調整灶膛里的火勢,轉為文火熬煮。
兩人各忙過一遭,灶房里彌漫起濃郁的藥香味兒。
不算多好聞,但不覺讓人心情越發舒緩寧靜。
沈遇接著問起:“你有沒有考慮過劉大全他們?”
宋玉枝還真考慮過,龍舟隊那一行苦力知根知底,尤其是劉大全,是難得的老實肯干的人,比起招聘來的陌生人,自然更值得信任。
無奈人家在碼頭上另有活計,夏日里生意淡,普通苦力一個月大概也就能掙個一兩銀子。
跟她現在開出的工錢差不多。
但春秋天里碼頭苦力卻是不少掙,一天上百文錢也是有的。
他們又正值年輕力壯,完全可以先把苦力的銀錢攢下,等來日做不動的時候,再選擇進城干雜役這樣的活計。
當然宋玉正若是去和劉大全談,他看在二人的交情上,大抵是會同意的。
但恰恰就是需要刷人情卡,欠下人情,宋玉枝才不大想去同他談。
還有一遭……
宋玉枝笑盈盈地覷了沈遇一眼,“你不介意?”</p>